念窈狞笑着一步步逼近了这位楚楚可怜的无念公子。她要先把这个凡人弄晕,但她还记恨着被这人刚才掐了脖子,于是也不用法术,想试验试验凡人的手刀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好用啊。
反复几次之后,无念公子举手试探问道:“大夫?要不我还是自己来?”
念窈一指他:“闭嘴!晕!”
无念公子头“邦”的一声磕在地上。
念窈忙着给无念公子施法术,沈道固看向姒墨:“你是有什么地方要用到这个人吗?”
姒墨微微张嘴:“啊,他这个人,”她眨眨眼,回避沈道固的目光,比划道,“你不觉得他还挺好看的吗?是挺好看的吧?留在身边也挺好玩吧……”
有了“她家的门还挺好看”和“我这个主人的要求比较高”的前车之鉴,沈道固于是识趣地没有再问。
无念公子没一会儿就悠悠转醒,看着近在咫尺的有些兴奋的一张小姑娘脸,逐渐回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当着一位美人和一个世家公子的面,他也不好意思检查自己到底成了个什么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没有疼痛的感觉。
他试探地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的声音细了很多。
念窈把铜镜搬到无念公子面前,他支起身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忽然就愣住了。
“你现在是个新人啦!还是个新女人,应该有一个新的名字!让我想想叫什么呢……”念窈拍着手,叽叽喳喳个不停。
“赵年儿。”无念公子忽然打断念窈。
夜风吹起房中的帷幔,镜中的女子身后斜照半轮被窗棂割断的明月。
无念公子的视线还死死定在铜镜上,但他的声音却很稳。
他说:“我叫赵年儿。”
总而言之,从这天晚上起,姒墨姑娘身边又多了一个会武功的侍女,叫作赵年儿。
衙署里的人们接受得很快,反正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道理叫做好看的人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合理。姒墨姑娘这么好看,就算年儿姑娘是她现偷来的也很合理。
何况年儿姑娘虽然性格天生冷淡了一点,但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
甚至林又安难得有不忙着布防的时候,还委婉跟姒墨打探了一下:“这位年儿姑娘,是两条腿的吧?”
姒墨不明所以:“是啊,不然呢?”
林又安压低声音,又问:“我是说,她是‘一直’两条腿的吧?”
姒墨明白了,拍拍林又安的肩膀,安抚道:“她是人。”
林又安舒了口气。
姒墨掉头回来,拧眉问:“万一她是个鸡精呢?那也是两条腿的啊。”
林又安摸脑袋:“那我可能……再问问她以前有没有毛?”
姒墨于是认真思考,凡间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两条腿又没有毛的。
迎面撞上沈道固,姒墨问他:“你知道吗?”
沈道固刚提着食盒进门,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姒墨一拍手:“哈!恐龙!”
沈道固:“?”
沈道固:“什么龙?”
姒墨自言自语:“恐龙精吧,有一些凡界里有过,你们这里可能要再过一千多年才知道。”
沈道固:“?”
赵年儿虽然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很快,快得简直像她天生就该是做这个的,叫人几乎瞧不出破绽来。但是她也不是愿意跟谁都特别好,整个衙署里除了他们几个自己人,她也只对林将军和梁校尉说话是温温柔柔的。
梁为安有时候都不好意思了,把自己胳膊肘磨破了两个大洞的上衣一把抢回来,支支吾吾说:“年儿姐姐不用帮我补,我打小,我,我自己就能补。”
赵年儿咬着针线板着脸:“你自己会补还穿了这么久的破衣裳?”
念窈路过就笑话她:“你这个采那个什么贼,业务倒是很精通嘛。”
赵年儿回头瞪念窈一眼,念窈就顶着她的眼风嘻嘻哈哈地贴上去:“年儿姐姐年儿姐姐,你瞪人都比以前好看了,你再像刚才似的看看我。”
赵年儿被念窈捱捱蹭蹭地挤着,手指慢慢从腰间的金玉匕首上滑下来,僵硬的脊背也渐渐放松。
她拿念窈这种嘴巴里常年养着蜜蜂的小姑娘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从前她是个男子的时候,何曾有人敢这样贴着她。
可是如今,她看着身边吵吵闹闹的人们,念窈这样当场就把她当姐姐妹妹亲近的小丫头、梁为安这样只要她眉毛一竖就乖乖听话的愣头青,还有端严的林将军、清贵的沈道固。
以及她从来看不出深浅的姒墨……贵人。
漠南的秋风中麦草香混杂着沙子,让人又爱又恨。这里的天似乎比她从前走过的地方都要高,风都要大,连家长招呼孩子们吃饭的喊声都传得更远,可是人们却这样近。
她抬起袖子熟练地给自己和念窈挡住迎面而来的风沙,忽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未尝不好。
夜晚。
念窈叉着腰仰头狠狠嘱咐赵年儿:“年儿姐姐,今晚的事情就靠你了!我和主人都太弱不经风弱不胜衣弱柳扶风弱质芊芊啦,年儿姐姐这样的大英雄一定能手到擒来!”
赵年儿骑在墙头上,比划了一个给嘴上封条的动作。
念窈扁嘴。
赵年儿回头看向姒墨:“姒墨姑娘,还有什么嘱托吗?”
姒墨也仰头看着她,道:“你往守备森严的地方找一找有没有异常,不要惊动任何人。若是遇到方士和尚打扮的人,就跟上他们。”
赵年儿点点头,翻身进了镇东王府。
念窈看着利落的灰影消失在夜色里,还是有些担心:“她一个凡人,真的能找到魔气来源吗?”
姒墨却对着墙角那一株招摇的黄色扎蒙花目光发怔,似乎没听到这句话。
“主人?”念窈轻轻喊她。
“什么?”姒墨回神,初春柳叶般的眉头渐渐蹙紧,“你有没有听到……魂哭的声音?”
念窈吓了一跳,也凝神仔细听,半晌,沮丧地摇摇头:“可能我的修为还不够,不过主人既然听到了,那一定是有的。”
姒墨抿唇。
“魂哭……镇东王府究竟在做什么?在折磨捉来的妖族吗?还是凡人的魂哭呢?”
她似乎有些犹疑不定,视线在错落的灰砖之间逡巡徘徊。
远处传来打更人拖沓的脚步声,惊醒了樟子松上卧着的野猫,野猫顺着院墙跳下来,踮着脚绕开墙角的扎蒙花跑走了。姒墨也终于下定决心:“让赵年儿试试看吧,如果没有进展,我们还是要自己去找一找。”
念窈点头。她也没有再提醒主人说过不能妄动法力的事情。狐狸总归不是小孩子,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嘴上虽然说着什么都不要管的神仙,但其实关心每一个人类、妖精和天下。
镇东王府里迟迟没有动静,姒墨薅了根扎蒙花和念窈闲聊:“我这两天读书读到一句话很喜欢,叫作‘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我有时从梦中醒来,看着被子上月光和黑暗的那条笔直分界线,常常会想起这句话。可我从前看了几百年的月亮,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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