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苏八娘一觉醒来,觉得天都塌了,“我要妹妹!呜呜……我要妹妹!阿娘,呜……阿父,呜呜……骗人!呜呜呜呜,坏蛋!”
昨夜苏八娘困意上头,迷迷糊糊地撑到确认程氏和刚出生的“妹妹”平安,就在苏衡怀里沉沉睡去。今日一早,苏八娘神清气爽地醒来,立刻想起昨夜睡眼朦胧间见到的“妹妹”。都不用人来喊她起床,苏八娘就自己一骨碌爬下床,胡乱裹了件袄子,趿拉着虎头鞋,就闹着要看“妹妹”。
结果可想而知。
心心念念的可爱妹妹骤然变成红猴子一样丑兮兮的弟弟,苏八娘实在接受不了,一下子就泪崩了。那哭声震天响,哭得凄凄惨惨戚戚地,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有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娘没骗你呀。阿娘说的是,你可能会有一个妹妹,或者弟弟。”程氏特意把“或者”两个字加重语气。
“乖宝,弟弟也很可爱呀。为什么不喜欢弟弟呢?”苏洵百思不得其解。
“才,才不是!”苏八娘抽抽搭搭地哭诉,“妹妹才可爱,弟,弟弟好丑,像,像猴子!”
程氏捂嘴笑:“八娘是想起去年年节,咱们一起逛瓦子时遇到的那个猴儿了吧。当时看人家小猴子表演爬杆子,不是看得很高兴吗。这会子又嫌弃人家猴儿长得难看啦?”
“我不管我不管!就要妹妹!要妹妹!”苏八娘嚎啕大哭。
“弟弟长开了就会变好看。阿妹你不许闹,当心哭坏嗓子。”一旁的苏衡开口了,声音并不大,却有着长兄的威严,苏八娘一下子不哭了,死死憋住了眼泪。
程氏和苏洵看了,暗暗称奇,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八娘竟最听衡儿的话。
“真,真的吗?”苏八娘圆圆地大眼睛里还含着眼泪,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自然。阿兄何时骗过你。”苏衡放柔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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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生长速度快得很,几乎一天一个样,转眼间,苏四郎果然就像吹气球一样越长越开,从一只皱巴巴惹苏八娘嫌弃的红脸猴子,长成了白白胖胖,软糯可爱的糯米团子。
苏八娘可高兴了,一得空就扒着摇篮看弟弟睡觉。可是偏偏弟弟却只喜欢阿兄,只有阿兄在旁,弟弟才肯乖乖睡觉,否则就哭闹不止,如同魔音贯耳,吵得人心烦。
因此,苏家近来最常出现的一幅画面便是苏衡在树下摇晃摇篮,哄苏四郎睡觉。苏八娘搬着小凳子坐在一边,看苏衡摇摇篮。摇篮左摇右晃,摇啊摇,摇啊摇,吱呀吱呀的声音就像一曲摇篮谣,慢慢地,苏八娘听着听着就把自己也听困了,糊里糊涂地就在摇篮边睡着了。
苏衡现在每日必做的功课,便是将睡熟的苏八娘抱回屋里,给她盖好被子,免得着凉。
等过了年,苏衡便四岁了,苏洵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为他启蒙,教他认字。为此,苏洵不仅从眉山木工最好的木匠那里定制了一套适合苏衡使用的桌椅,还砍了一杆屋外的紫竹,亲自为苏衡做了一支趁手的小毛笔。
过了年,苏洵正式为苏衡启蒙。按照苏洵原本的计划,是一日教三个大字,没成想,一教之下,他发现长子聪慧异常,一教便会,一点就通,识字速度远超同龄小儿。别说三个大字,就是一日三十个大字,苏衡也照样能记住。
苏洵大喜过望,长子如此天资,他少不得要炫耀上一番。于是,王家书坊的王掌柜、谭家木匠的谭十一郎,凌家刷牙铺的凌大郎……凡是苏洵在路上遇到的人,都免不了被他拉着炫儿子。
那苏三郎稳重知礼,确实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若是苏洵大大方方地炫儿子也就罢了,但偏偏他炫子的方式过于刁钻,惹得眉山县中凡是有儿子的人家,提起苏洵都气得牙痒痒。听听那苏明允说的是什么话——
“唉,王掌柜,我实在发愁啊。你说我家衡儿识字也太快了些,我前两天刚做写好一本识字字帖,里头足足有一百字呢,全是我精挑细选的。结果,我家衡儿三天就都认全了。你说,这是不是很愁人?”
“十一郎,你等等,别急着走呀,我想跟你讨教个事儿。你说,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家中儿郎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要老待在书房里看书啊,练字啊什么的,这多伤眼睛啊。不不不,我不是在拿你当消遣,我是很认真地在请教你。我家衡儿自从开始识字,就沉迷看书,往往一看就是半日,喊他用饭都要喊上半天。你说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凌大郎,凌大郎——你别走啊,走那么快做什么!凌大郎,凌大郎——”
很快,苏洵就成了眉山县“人嫌狗憎”的存在。苏洵叹口气,觉得很是寂寞如雪,怎么都没人能理解他呢,他是真的很苦恼啊。
对了,阿兄应该还不知道这事,衡儿是他亲侄子,衡儿的学习进度理当让阿兄这个当伯父的知晓才是。思及此处,苏洵兴冲冲地去铺纸研墨,提笔洋洋洒洒地给苏涣写了足足五页家书。
先不论等这家书寄到苏涣手中,苏涣那般温雅如玉的人,看了信都忍不住嘴角一抽,把揍弟弟的冲动强压下来,现在先来讲讲,苏洵的另一个“烦恼”——给次子起名。
眼看着苏四郎已三个月大了,苏洵便开始琢磨着给次子取个好名字。可是偏偏,想起几十个名字都不满意。最后,还是从苏八娘的名字上获得了灵感。
“轮辐盖轸作为一辆车的构成部分,各有其职。我为八娘取名‘苏轸’,而‘轼’作为车前扶手的横木,看似毫无用处,但也是构成一辆车必不可少的部分,一辆车如果缺了‘轼’,便不再完整。我看,四郎不如便叫‘苏轼’吧。”
苏洵侧首征询程氏的意见。
程氏只温婉笑笑:“当初,衡儿的名字是他自己选的。‘轼’这个名字好不好,不如洵郎也让四郎自己决定好了。”
苏洵颔首道:“也好。不过,四郎现下在哪呢?”
“大的小的都在衡儿房里呢”,程氏眼里露出一丝无奈与醋意,“四郎一睡醒就哭,谁哄都不行,只有衡儿哄他他才不哭。从早到晚,只要醒着就喜欢黏着衡儿,睡觉也要衡儿哄着才肯入睡。我看呐,我这当娘的反而是最多余的那个。”
“他们兄弟俩感情和睦也是好事。你看兄长家的那两只皮猴子,不欺和不疑就三天两头打架闹矛盾,今天这个投诉阿弟抢了他的磨喝乐,明天那个告状说阿兄睡觉抢他被子害他着凉,哎哟闹腾得不行。”苏洵对自家两个儿子成日黏黏糊糊倒挺喜闻乐见。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不欺和不疑都大了,尤其是不欺,在书院念书,性子也变得沉稳了,如今兄弟俩感情好得很。”
苏洵与程氏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走到苏衡房前。房门虚掩着,苏四郎“咿咿呀呀”开心玩耍的声音正从里头传出。两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果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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