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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探幽录》

51. 归程

当苏彦清被贬的圣旨传至大理寺时,吴昭音早已踏上了南归岭南的迢迢水路。钱塘江涛声阵阵,拍打着船舷,也拍打着她那颗浸透了挫败与哀伤的心。

她曾以为,握紧仇家严相欺君罔上的铁证,便是握住了扭转乾坤的钥匙。岂料天意弄人,圣上骤然薨逝,她的心血连同那份弹劾奏章,就此石沉大海。那些身陷囹圄、遭人胁迫、东躲西藏的日夜,竟不如此刻的京城这般寒冷刺骨。

正当心力交瘁之际,一封岭南的家书,如同雪上加霜,沉沉压上心头。“母病,念汝还。”——信笺上寥寥数语,却如淬毒的芒刺,扎得她肺腑如焚。母亲倚门翘首的孤影蓦然浮现,视线顷刻被泪水模糊。京城已成伤心地,复仇之念更如千钧重负,压得她喘不过气。罢了,不如归去吧!

去意已决。她甚至来不及细细筹划,只匆匆收拾了几件细软与必备伤药,便要孤身星夜南下。然而,珠儿死死拽住她的衣袖,泪盈于睫:“小姐!岭南路远山高,您孤身一人,叫我如何放心?”吴昭音望着珠儿那张写满忧惧与决绝的小脸,心中酸楚难言。前路凶险,她实不愿牵连珠儿,奈何珠儿的执拗令她无计可施。最终,只得依了她。

她们悄然离开了吴宅,唯余一页薄薄的信笺,压在那方冰冷的砚台之下。人去楼空半日后,佟慧娘与刘凌风才发觉异样。

空寂的闺房里,刘凌风盯着那孤零零的信笺,眉头深锁,忧色如铅云般沉沉压来。慧娘本就病骨支离,骤闻此讯,急痛攻心,呛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她挣扎着要刘凌风速去护行,可吴宅中已无旁人能照料她这副残躯。刘凌风眼见慧娘气息奄奄,若此时强行上路,只怕凶多吉少。更何况,寻师之事悬而未决,他仍在等着苏彦清的消息。

“等!”刘凌风声音沉如铁石,“待你能起身,我便星夜兼程。”

为了行踪不被严相察觉,吴昭音与珠儿选择了最隐秘的水路。他们依作男装打扮,搭上了一条不起眼的客货两用船,逆着钱塘江的滚滚浊流,向着上游的富春江而去。

船行水上,两岸青山如黛,缓缓后移。本是诗画般的景致,然船舱内的吴昭音却无心欣赏。她倚着舷窗,望着滔滔江水,思绪纷乱如麻。母亲的病容、朝堂的倾轧、前路的未知,像沉重的铅块坠在心头。更令她不安的,是沿途从停靠的码头、船工口中零星听闻的消息——北方边境,烽火连天。突厥人的铁骑,竟似已踏入了襄阳。

消息像带着血腥味的寒风,在底层百姓间隐秘而惊恐地流传。然而,千里之外的京城,那深居宫阙的君王,那些醉生梦死的权贵,乃至京城的寻常百姓,对此似乎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一派虚假的太平盛世里。吴昭音感到了彻骨的寒意,比江风更冷。这江山竟已腐朽麻木至此了吗?

水路迂回,数日颠簸。客船终于驶离了两浙路的范畴,进入了江南东路的地界,停靠在信州那略显喧嚣的码头。船只缓缓靠岸,缆绳抛下,搭板放下,码头上挑夫、商贩的吆喝声、货物的碰撞声顿时涌来。

珠儿在船舱里闷了许久,便走上甲板透口气,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水汽的空气。甲板下是货舱,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珠儿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两个粗布短打的船工从底舱爬上来,走到船尾僻静处抽烟,那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兴奋和诡秘的对话,才断断续续飘入她的耳中:

“……赣县那边递了信儿,说那几只新货,快训得差不多了……骨头都软了……”

“‘阎师傅’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啧啧,那骨头调教……软得跟面条似的,想怎么弯就怎么弯……”

“嘘!小点声!……这批‘货’成色确实好,都是细皮嫩肉的娃娃,回头运过去,准能卖个大价钱……”

赣县?几只新货?骨头软?娃娃?卖大价钱?这些破碎的词句组合在一起,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了珠儿的心房。

她打了个寒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脚底升起。她强自镇定,装作看风景,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定了那两个船工。然而,船一靠稳,那两人便如同泥鳅般钻入下船的人流,转眼消失在信州铅山县码头的熙攘之中,任凭珠儿如何踮脚张望,也再难寻其踪影。

珠儿心慌意乱地跑回船舱,将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昭音。吴昭音听罢,秀眉紧蹙,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她立刻吩咐珠儿:“留心船上其他船工,尤是行迹鬼祟的。若再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告知于我。”然而,那几个可疑船工如同蒸发般,再未出现。信州只是中途停靠点,她们必须下船了。

信州城依山傍水,街道依势而建,狭窄而热闹。吴昭音带着珠儿下了船,决定在此换乘马车走陆路继续南下。主仆二人背着简单的行囊,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码头的喧嚣渐渐被市井的嘈杂取代,沿街叫卖的小贩、热气腾腾的食肆、琳琅满目的杂货铺子,构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江南市井图。

行至一处较为宽敞的街角,只见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大圈,里面传来铜锣敲得震天响的“哐哐”声,夹杂着几声刻意拔高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嘞!祖传缩骨功,天下独一份!钻坛子,过刀山,小的们给爷们开开眼!”

人群的缝隙中,吴昭音瞥见了里面的情形。只一眼,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场中圈心,一七八岁稚子,身着褴褛单衣,形销骨立,正遭一满面横肉、凶神恶煞之班主驱策。那孩童面若金纸,唇裂如旱土,目无神采,浑若失魂木偶。班主手中皮鞭虚扬,厉声叱道:“阿毛!给老子钻!今日钻不进这坛,休想得食!”

冰冷粗砺石板地上,阿毛身躯倏然扭动,其状令人股栗。只见他骨节错动,竟作细微而刺耳之“咯吱”声,筋骨盘叠,全然悖逆常理。他痛苦地呻吟着,小小的身体颤抖着,试图以羸弱之躯,塞向场心一粗陶小坛塞进一个口径不过盈尺的粗陶坛子。

吴昭音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人群的缝隙,牢牢钉在那个孩子身上。她分明见得那稚子脸上的筋肉因剧痛而虬结,浊泪大颗滚落,混着污垢,在颊上犁出两道泥泞沟壑。他裸露于外的胳膊和小腿上,布满了新旧叠加的青紫色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他手腕、脚踝和肩膀的关节处,肿胀异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肿,皮肤被撑得发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关节的扭曲之态,更透出几分森然诡谲。

那班主似嫌孩子的哭啼搅扰表演,愈发奋力地擂响铜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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