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探幽录》
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发出沉重而单调的呻吟,勉强盖住车厢内紧绷的呼吸。夜色浓稠如墨,严严实实地裹住这支由大理寺精锐护送的马车队。他们正以尽可能快的速度,竭力悄无声息地脱离西山这片险境。
车厢内,灯火不安地摇曳。吴昭音跪坐软垫,凝神屏息,正小心翼翼地剥离着刘凌风肩胛处那支深嵌的箭镞。纤细的手指稳如磐石,利落地处理着伤口。浓重的血腥气与她身上散逸的淡淡药香交织,氤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
刘凌风紧咬着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近在咫尺的吴昭音脸上,那专注的神情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坐在对面的苏彦清,身体微微侧倾,脸朝向车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的脊背挺直,下颌线绷紧,目光看似投向虚无,实则耳中清晰地捕捉着身后每一个细微的动静——布料摩擦声、药瓶轻碰声、刘凌风压抑的闷哼,还有吴昭音轻柔却清晰的指令。
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膝上的那张西山地形图,指节微微发白。
“嘶……”刘凌风倒抽一口冷气,打破了沉默。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故意扯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试图驱散尴尬:“吴大夫,幸好我这次听了你的话,没沾手那食盒。你是没瞧见,那李七碰到之后,那叫一个惨!简直像是被一万根烧红的针扎进了皮肉里,骨头缝里都像被火燎着,蚀骨灼心啊!那脸色,啧啧……”
吴昭音头也没抬,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冷冽的得意:“那是自然。那‘蚀骨油’是我用荨麻尖精淬、混入生漆汁,再加上微量曼陀罗花粉和几味猛药合炼而成。膏状体遇热或摩擦,立时化为粘油,沾肤即入,其痛钻心。虽不取人性命,但那份凶戾折磨,有时比刀兵相加更让人生不如死。”
“凶戾更胜刀兵……形容得妙!”苏彦清终于转过脸来,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目光却飞快地掠过吴昭音落在刘凌风肩上的手,“不过,你怕不止抹在食盒上了吧?”
吴昭音手上动作一顿,疑惑地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我在寨前指挥时就留意到了,”苏彦清眼神锐利,“门口几个守卫没一会儿就突然丢了兵器,捂着手惨叫,那模样……如出一辙。”
刘凌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少年气的狡黠,仿佛伤痛都轻了几分:“嘿嘿,还是苏兄眼尖!那么多‘蚀骨油’,光抹一个食盒岂不浪费?我趁乱,在一些守卫常用的兵器握柄、还有那寨门的门环上,都悄悄涂了些……让他们尝尝厉害。”
他得意地说着,脸上的光彩却忽然黯淡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可惜……这次还是没能找到恩师……”失落与担忧清晰地刻在他的眉宇间。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又沉凝下来。吴昭音轻轻叹了口气。
苏彦清脸上笑意瞬间褪尽,神色沉肃如铁:“凌风,莫急。天一亮,我便直陈御前——揭穿突厥使者被扣、严相当年诈降、如今再行扣押、图谋不轨的滔天阴谋!陛下明察,定会勒令严相,交出杜先生!……”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最关键的时刻,投下最重的阴影。
翌日清晨,三重丹墀之上,朱漆宫门肃然紧闭。苏彦清一身绯色朝服,垂首恭立于第三重白玉栏杆前。袖中,那份紧攥的奏疏,早已被掌心的冷汗浸得绵软潮润。
他仰头望着紧闭的奉天殿大门,鎏金铜钉在暮色里泛着冷硬的光,一如此刻阻挡他面圣的那道无形屏障。
“苏大人,陛下今日仍不接外臣觐见。”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语气里带着程式化的漠然,“内官监传谕,圣体忽感风寒,需静养调息。”
“风寒?”苏彦清舌尖死死抵住后槽牙,齿关紧锁。他心知肚明:朝野上下,谁不晓陛下连日宴饮,沉溺后宫,早显油尽灯枯之相?如今对外还在以风寒搪塞。
“劳烦公公再通传一次,”苏彦清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愤懑,“下官有关于北境安危的紧急要务,需面呈陛下。”
太监眼皮都未抬一下,拂尘轻轻一甩:“苏大人何必为难咱家?陛下龙体为重,便是严相昨日求见,也只在暖阁外候了一个时辰。您请回吧。”
“严相……”苏彦清低声重复这两个字,他忽然明白,皇帝病重的消息,恐怕早已被严相一手遮掩,此刻的紫禁城,怕是早已成了严党眼中的囊中之物。
他紧握的拳头颓然松开,指甲深陷掌心却浑然不觉。明明功成近在咫尺,明明他就快要动摇那奸人的根基。而此刻的他却只能强抑怒火,将那份沉甸甸的奏疏更深地藏入袖中。
回到大理寺,空气凝滞如铅。刘凌风因伤势和忧心杜怀安,脸色苍白。吴昭音听完苏彦清的讲述,走到窗边,若有所思。
“我早知不会如此顺利。”刘凌风一拳砸在桌角,“等陛下病情缓和,黑风寨的贼窝怕早就人去楼空了!杜先生……先生怕是……”
“未必。”苏彦清忽然转身,声音清晰而冷静:“昨夜营救事发仓促,严相此刻恐尚在错愕之中。更何况——如今陛下病重,朝野必然动荡,严相当务之急,必是倾力掌控禁中,固其权柄根基……”
吴昭音抬眸,目光清亮,“苏兄的意思是……正当趁其分身乏术之际,一举荡平黑风寨余孽!如此一来不但可永绝后患,为临安百姓除害;而且……”她声音微顿,“或可在那巢穴废墟之中,寻得关乎杜先生下落的蛛丝马迹?”
苏彦清神色凝重,微微颔首,转身自书架上取下那卷西山舆图,在案上徐徐铺开。
接下来几日,苏彦清审慎异常,他深知京畿驻军恐已遭严相渗透,绝不轻动。转而以剿灭扰民山匪为由,联合刑部张侍郎和御史台的舅父苏淳礼,三人合力签署了一份详备的“捕票”——此乃授权跨域、跨司调兵剿匪的正式金批铁券。
盖着三司大印的捕票,火速送达临安知府。知府虽知西山水深,但中央大员背书、剿匪安民名正言顺,遂决意配合。他立刻调集府衙衙役、捕快,并作为协调中枢,将剿匪令正式下达给拥有弓兵武装的巡检司。
手握府衙命令与三印捕票,巡检司再无犹豫。巡检使亲率数百弓兵精锐,直扑西山。而苏彦清那幅心血绘就的西山舆图,便成为此次清剿黑风寨残余势力的关键。
清剿山寨之际,他们终在曾与相府联络的西山汉子身上搜到了白鹰玉佩,更在另一处囚室中,发现了严相细作的亲眷。
几名被俘山匪抖若筛糠,供称虽不知杜先生具体关押之处,却笃信他尚在人世。他们透露,严甫申深恐突厥十万铁骑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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