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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里》

8. “我定要让她后悔!”

四月,正是猩红簇簇榴花。

缨徽乘夜疾归都督府。

身边只跟着白蕊和红珠。

途中经过了晏楼。

长夜如墨,周遭静谧如沉睡的昏兽。

唯有这里烛火煌煌,宴乐不绝。

几个郎君相互拉扯寻欢。

白蕊眼尖,瞧见李崇游又在其中。

“如今四郎君倒成了这秦楼楚馆的常客。可怜他那娘子才小产,卧床不起,竟凉薄至此。”

缨徽不知这桩事,随口问了句。

上元节时,太夫人照例要供佛奉香。

往年都是儿媳们侍候在侧。

彻夜不眠,续燃香火,抄写经书。

这一年四娘子刚怀上身子。

她素日体弱,胎像不稳。

李崇游心疼爱妻。

亲自求太夫人可否免了自己娘子的供奉。

太夫人嘘寒问暖一番。

哄走了李崇游。

却派人去四郎君府上。

给四娘子送了新刊印的经书。

道多事之秋,女眷上不得疆场分忧,只能用这种方式祈福。

四娘子尽可躺着。

只期她稍稍好些时,多少抄一些。

可别因怠慢佛祖而给都督招来祸事。

四娘子亦是官家女,当然听得懂个中深意。

又心疼自家郎君以庶子之身在都督府这狼窝里挣扎多年。

不愿因为自己而平添麻烦,便撑着病体去侍奉太夫人。

熬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就见了红。

太夫人愧疚地哭了好几日。

李崇游不得不扔下刚刚小产的娘子去安慰。

“真是恶毒。”

缨徽咬牙道。

红珠不忿:“那就是个佛口蛇心的东西。府里谁不知道,都督这些年沉溺酒色,掏空了身体,子嗣稀薄,膝下只一儿一女。庶子家有孕,太夫人觉得扎眼罢了。”

缨徽想,这对母子是一丘之貉。

德不配位。

也能忝居多年,老天真是无眼。

红珠道:“四郎君也是窝囊,都这样,还鞍前马后给这对母子做狗。”

马车中一阵静谧。

良久之后,白蕊才幽幽叹息:“能怎么办?总得活着啊。当年三郎君怎么死的,二郎君又为何有家不敢回。都督残害手足得心应手,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缨徽不由得想起了李崇润。

她初见他时,他才十二岁。

湘竹绿柳般的秀隽少年。

寡言沉默,又格外会看人眉高眼低。

那时老都督新丧,阖府茹素缟服。

李崇清却悄悄纳了两名美妾,关起来门饮酒作乐。

太夫人随意差遣李崇润去请李崇清来用膳,正撞破丑事。

李崇清喝得醉醺醺,趁着酒劲儿暴打了李崇润一顿。

缨徽见到他时,他正伏卧在游廊下的荔荫里。

嘴角有血,鼻青脸肿。

破衣烂衫,不晓得身上伤势如何。

只留一缕微薄气息。

哀声请求缨徽:“阿姐,求你跟乳母说一声,让她来接我。侍女们不敢应,我实在难受。”

缨徽惊栗。

好在白蕊镇静,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侯爷嘱咐过,闲事莫管,仔细惹了都督不悦。”

拉着她就要走。

缨徽不忍:“只是个孩子啊。”

她命白蕊和红珠把李崇润抬回了自己房间。

剪开他的衣衫,给他治伤。

小小的身躯上遍布狰狞伤口。

李崇润疼得只呲牙,未几便汗流满面。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缨徽便趴在榻边陪他说话。

她托腮道:“你认识我啊?”

李崇润的气息孱弱如兰。

仍旧强撑着礼貌回答:“阿姐来时,父亲设宴,我坐在最末座。”

“你是七郎。”

缨徽竭力回忆,却想不起半分。

这煊赫宅邸幽幽深深,苟活着太多低微沉默的生命。

想起自己身世,缨徽不免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她撩起李崇润额前的湿发,仔细端凝他的脸,“你长得真好看,比新都督好看多了。你的娘亲一定也是美人吧。”

李崇润瞳眸黯淡,默然低沉许久,才道:“娘亲死了,在我四岁那年。”

缨徽一怔,忙道:“对不起啊,七郎君。我……我不知道。”

李崇润掀起浓密的眼睫看她。

目中碎光伶仃,勉强勾唇:“没关系,阿姐才来,当然不知道。”

这么懂事的弟弟,却又这么可怜。

缨徽怜惜万分,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虽然我有阿娘,也有阿耶,可他们还是不要我了。我一点都不想来幽州,这里太冷了,我不喜欢。可他们还是把我送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无人爱惜我们,我们更要爱惜自己。不管前路多么艰难,我们都要咬牙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李崇润静静与她对视,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缨徽食言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自暴自弃。

酗酒,贪眠,性子一日日乖张。

也许终于被这都督府里天长日久的寂寞和残忍逼疯了。

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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