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璎叫他回去，“阿豚不还等着夫君么？”

周从寄随口道：“让他歇一日吧。”

含璎便没管他。

宋五郎与周从寄不怎熟识，与含璎一道走在前头，只管与含璎说话，一口一个游姐姐，白嫩面颊上始终挂着抹暖笑。

周从寄跟在两人身后，直至进了铺子，也没插一句话。

含璎一心挂着招子的事，没顾上留意他。

她犹记着去岁头回做招子，被那老板一通奚落，这回有宋五郎引荐，加之如今寒记在岩宁县算得小有名气，顺利了许多。

听说找人题字费用高，含璎笑着拖来周从寄，“不用旁人，我夫君写。”

宋五郎跟着笑笑，附和了一句，“周郎君亲笔题字，自是再好不过。”

那老板看过周从寄的字，大为赞赏，有意聘他执笔，开价亦痛快，周从寄却神色冷淡地拒绝了。

含璎心中奇怪，他怎会有钱不赚？

出来一问，周从寄垂眸看她一眼，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娘子不是叫我专心读书？”

含璎细眉微蹙，前几日还偷偷摸摸跑去熬夜赚钱，叫他写几个字又不肯了？他在县学不也成日写字么？顺手的事。

他既不肯，她也不勉强。

接连几日，她跑了城中十余家筛出的饭馆，算上沈掌柜，有六家与她订了虎皮鸡爪，有每日订的，亦有隔几日订一回的，一斤两斤都有，最多的一家订了四斤，鲜鸡爪俱由饭馆出。

含璎顾虑送鸡爪不便，索性与各家约好日子，叫饭馆派伙计来取。

散卖的鸡爪，加上给县学、春住戏楼的，含璎又另找了一家售卖鲜鸡爪的饭馆。

这馆子招牌菜是白斩鸡，食客来了，几乎都会点，是以馆子虽小，鸡爪却不比别家少。

为免再有前头买不着鸡爪的事，含璎特地与饭馆订了卖契，老板答应每日的鸡爪先紧着她。

含璎摇头，“每日至少三斤。”

虽说先紧着她，若就咬定没有，她也没法儿，难道去后厨守着查验？三斤亦合常理，生意再淡，也不至凑不出三斤，不如先小人，后君子。

寒记重卖鸡爪，没两日熟客便陆陆续续回来了。

含璎有意转到鹅毛巷，如何将人引去却需费些工夫。

招子做好，已挂上了，转进巷子，老远便能见着“寒记”二字迎风招展。

含璎琢磨了几日，将她阿娘的手记又拿出来翻了翻，忽觉此事易如反掌。

她将日子定在三月十五，接连数日在桥头出摊，有客光顾便提起要迁至鹅毛巷，开张当日酬宾，买一赠一，买一份鸡爪便赠一个鸡爪，不拘大份小份。

另有新品小食免费品尝，早到早吃，吃完即止。为这免费小食，她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她若没在，马四郎、豆花娘子亦是逢人便说。

堂屋已收拾出来了，方桌往里移点，敞开门，靠窗摆张长条桌，条桌后贴墙放了个房主给的黑漆木架。

十五那日，她早早收拾好，等着食客上门。

宝葵蚂蚁似的在堂屋转来转去，阿豚不时伸长了脖子，巴着门框朝外看，一见有人来便往灶房躲。

先来的仍是傅郎君，要了个大份虎皮鸡爪，白玉鸡爪要了小份。

含璎将方桌上的两碟小食端过来，请他品尝。

傅郎君指着当中一碟金灿灿的炸物，问：“小娘子，这是？”

含璎神秘一笑，“郎君先尝。”

傅郎君拈了两块，细细嚼着，嚼完下肚，仍是锁着眉。

“如何？”

“小娘子的厨艺没得说，只是……”傅郎君顿了顿，摇头道，“某委实吃不出是甚好物。”

含璎道：“鱼鳞。”

“鱼鳞？”傅郎君张着嘴，平日微睁的长眼一下瞪得老大，“当真是鱼鳞？鱼鳞能吃？”

鱼鳞是含璎从相熟的饭馆讨来的，原想给钱，店家却分文不收，实因这鱼鳞连角料也算不上，刮下便要弃了的。

杀鱼的伙计听她说要鱼鳞，亦是不可思议，还道她要作甚邪门的法事。

含璎只得说是给猫的，叫阿花背了黑锅。

不过，这鱼鳞炸出来，阿花的确喜欢得紧，不住围着她打转，给了它几块，它如风卷残云般一霎时吃了个干净。

这时也还蹲在桌上瞧着呢，只是没人喂它，它便不碰。

傅郎君连连称赞，“小娘子这巧思，手艺，便是在都城开馆子也好。”

含璎又给他尝了另一碟。

傅郎君笑道：“这倒是认得，萝卜。”

吃了一撮，又是赞赏不已。

“小娘子连萝卜都能调理成这般，某还是头回吃甜口萝卜丝。”

地窖取出的萝卜，擦成细丝，拌上料，小火慢慢烘干。听着容易，实则颇费工夫，火候一过兴许就糊了。

傅郎君叹道：“小娘子着实有心了。”

他走后，又来了好些熟客。

苹娘夫妻也领着两个孩子来捧场，买了大份的虎皮鸡爪。

小的那个与阿豚同岁，两个小人儿头碰头，挨在一处吃甜萝卜丝，大的那个喜食炸鱼鳞，吃完才知是鱼鳞，小脸登时一皱，犹豫半晌，又抓了一把。

郑伯特地转过来，赠给含璎一盆铜钱草。

这一早上热热闹闹的，饭馆陆续派了伙计来取货，顺道捎来鲜鸡爪，食客一波接一波。

小食虽说吃完即止，含璎其实备了好多，鱼鳞俱是今早现炸的，她天没亮便起了，炸了一大笸箩。

不到午时，两笸箩鸡爪全卖完了，来迟的不免扼腕，好些付了订钱，约好次日再来。

含璎在墙上挂了册账本，专用作记食客下的单，盘算着需采买多少鲜鸡爪。

马四郎、豆花娘子收了摊过来凑热闹。

侯夫人戴了顶帷帽，做贼似的进了门，留下侯知县手书的一幅字。

含璎还道侯叔给他写什么，竟是“财源广进”，登时有些好笑。

侯夫人吃着炸鱼鳞，见她笑，解释了一句：“他原想作诗，我没许，这几个字是我出的主意，小桃以为如何？”

含璎听她言语间颇是得意，忙笑道：“婶婶懂我！”

原打算找一处张挂上，想想又收在了匣子里，若被人认出是侯叔的字，恐怕会给侯叔招来麻烦。

侯夫人听说是鱼鳞，立时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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