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间人家》
翌日,两人都醒了个大早。
今儿外头透亮,天气瞧着很是不错。
热了昨儿剩下的粥吃了,范景要带康和在山里转转,顺道看看下得陷阱里有没有货。
他现在伤了右手,拉不得弓弦,只有指着做的陷阱能有收获。
否则这趟上山来,要打空手了。
山林里早间空气沁凉,透得鼻腔有些难受,不过倒是教人头脑格外清明。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今儿虽是放晴了,可康和还是觉得天气似乎比上来时要冷了些。
他有些后悔没多加件衣裳在身上,出门时见范景衣得单薄,他身形比他宽大许多,裹得比他本就厚实些,要再多加些衣裳,未免显得太过虚弱了。
可出了门约莫半个时辰,康和便庆幸衣得不多。
这山里路不平,爬上爬下的,不仅靠脚力,遇到荒地还得砍出路来。
范景包着手,康和自不可能教他开路,便代劳了砍草砍树藤子的活儿。
谁晓得上山那日在范景手里快得能削铁似的柴刀,碰甚甚倒,落在他手里却钝得跟没开过刃似的。
他背心很快便生了汗,哪里还觉得出冷。
“像是有货。”
伸着脖子左右观望的范景呼了一声,连忙就越过康和去了前头。
康和也是稀奇,赶忙跟了上去。
只见一丛结着指头大小的红野果边上,挖得个半丈深的大坑。
坑面用细脆得枝丫做了盖,上头铺了层腐败的落叶,又置得几颗带泥得杂草,把陷阱做得好似平地一般。
范景远远觉出有货是因粉饰好的坑面被踩塌了。
然则康和后脚追上来时,却并没见着插满了尖锐竹树枝的坑底有货。
独只余着几根长长得羽毛。
“这是跑脱了?”
范景一双眼睛锐利得四处搜寻了一番,道:“许是跑了,许是教人捡了。”
这样的事情大概时有发生,范景说得淡淡的。
康和疑道:“山里还有别的猎户?”
范景像看痴儿一样瞅了康和一眼,道:“这百里绵延的山,怎会只我一个打猎的。”
说罢,他半蹲下身,重新把陷阱给恢复了。
康和见着一头树上缠着根布条,他问范景:“这是防记不住陷阱位置做得记号?”
“常年在山中走,自下得陷阱如何会记不得。这是为着防那些从山里走的人误入了陷阱。”
康和闻言道:“这么一来岂不是教旁得猎户也晓得了这处下了陷阱。”
他想这般也忒容易教别的猎户捡了便宜。
范景站起身,道:“便是如此,也不能害了旁人性命。”
“这是学猎时,老猎户教下得规矩。”
康和心中起了敬佩。
问道:“那你师傅可也在这片林子猎?”
“早死了好几年了。”
康和意外道:“怎回事?!”
“一回冬里进了山就再没见出来,过了两年在山崖下头教人瞧见了尸骨。”
山里头出事寻常,可范景说起这事儿,语气还是有些凝滞。
康和也没曾想竟是如此,一时间没了话。
两人从这处离开,继续往林子里去。
途中又看了四个陷阱,其中两个有猎物经过的痕迹,但是并没有货,还有两个甚至还是好生生的。
一上午过去,一点收获也没得到。
路上倒是撞见树上有两只灰扑扑,麻啾啾的鸟,范景说叫大笨鸟,滋味很好,拿去县里能卖五十个钱一只。
这种鸟不爱在地上,几乎不进陷阱,平素都是范景拿弓箭打得。
平日里不好撞见,今儿撞见了也拿它没法子,他怪有些可惜。
晌午时,两人走到了悬崖边,爬到了一块平坦得大石头上歇歇脚,晒着太阳吃了粗粮馒头。
崖边上向阳,草木茂盛,一眼能望出去老远。
康和瞧着远处有一条河溪,道:“那就是你说得有野鸭子窝的那条溪吧,溪里可有鱼?”
范景咬着干粮,点了下头。
康和自信道:“那咱们一会儿就去溪边上,我捉两尾鱼回去,晚上给你炖汤吃。”
范景眸子里似是闪过一分不看好的笑,但语气还是平平:“你既想去看看,回去便走那边。”
康和应了一声,崖边上来了一丈风,教午间的太阳收拾得暖烘烘的,不似早时那样沁冷。
他忽得放下手里的馒头,狠狠吸了口气:“你闻见没,好香。”
范景瞅了他一眼。
康和从石头上站起身:“是兰花的香气。”
接着他跳下来:“山里的兰花香得很,寻寻看在哪处。”
范景看见人嗅着香气在山崖边上转悠了会儿,连根带土得挖了两株兰草回来。
那兰草生得细秀,花的香气却足,只开了一朵也香气清幽怡人。
“花鸟行里收。”
康和问:“能卖个甚么价?”
“许十几个钱。”
康和拍了拍袖子上的土,笑道:“那今儿也不算白出来一趟了。”
说罢,他摘了两张野芋叶,小心给包了起来。
下午,两人便沿着溪回去。
山溪水有的从石头里冒出来,有的从高处流下,清冽的很。
水深和缓处能见着几尾青鱼静静滞在一块儿,小尾的两寸左右,大尾的竟然能赶上成年男子手掌大小。
两人一走近,几只觅食的长脚灰鸥鹭立时扑着翅飞去了高处。
范景看着个头不小飞走的鸥,颇有些可惜。
也是怪,往时能使弓的时候跑上一日的山都不一定能撞见笨鸟和鸥鹭,使不得弓时一茬一茬的往跟前撞。
若把瞧见的笨鸟鸥鹭都给弄到手,这一趟上山都不算白来了。
“咚。”
范景教一声响唤回了神,只见将才还在岸边上的康和早已按捺不住,挽起裤管下到了溪里。
他紧着石抢,一个猛子便往伏在河里的青鱼插去。
一串冰石似的水珠溅在了脸上。
康和自觉十分有把握的一枪,然则提起石抢时,却打了个空。
康和傻了眼:“不应当啊。”
他将才还算了太阳光的折射,在村里的时候他捉鱼可也是把好手。
于是又集中了精神出了几枪,却无一不是空响。
人便埋怨起来:“当是石抢不趁手。”
范景也没言,往溪边去砍了根竹子来,将竹头削尖了递与他。
康和换了竹竿又弄了几回。
竹竿数回空叉,尖头都磨钝了,溪水教他搅了个混,别说弄上一条来,就是原本卧在溪里的鱼都不知躲去了哪处。
他起了一身的汗,怪是口干舌燥,忍不得砸吧了下嘴。
在一头坐得屁股快发了麻的范景方才悠悠道:“这处常有鸥鹭和野鸭子出没,这些鱼早□□练得跟成了精似的,哪里能教你叉上来。”
“你怎不早说!”
康和丢下竹竿,从溪里爬上去,脚指头都教水泡皱了。
范景见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自往回走:“万一走了歹运,说不准就吃上了鱼。”
康和心觉范景在笑话他,他冲着人的背影道:“你等着吧,这鱼早晚我定教你给吃上!”
范景没搭他的腔,好心与人留了两分脸面。
回到木屋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今儿两人差不多是空手而归。
范景回去便钻到了院子后头,取出磨刀石要磨刀。
康和见他左手不便,要去帮他磨,范景却不给。
打仗后,铁器价格一年贵过一年,村野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了,不少人把家里的锄头铁犁拿去城里的铁铺换钱使。
范家最难的时候,范爹把成亲的时候家里给置办的一口铁锅都给卖了。
便是现下,铁物件儿的价格也居高不下。
铁行里一把打好的柴刀能卖上百个钱。
范景十分爱惜手上不多的几样利器。
康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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