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引凰诀》
可她也注意到白仪目光盈盈看他。
白仪很是大胆主动。一会请人喝茶,一会拉人下棋,一会儿头疼脚崴,总之想尽办法在他眼皮底下晃,想尽办法往人身上靠。
她的大胆无惧刺痛了她。
她畏畏缩缩如过街老鼠,白仪却大胆张扬,仿若这世间万物,只要她看上的没有她拿不下的。
更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白仪追求墨林,被拒也不恼,反而斗志昂扬,似乎失败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未有半点瞻前顾后的姿态。就好像,她料定早晚有一日,那人定会为她臣服,成为她的良人。
自信自负至此。
她低头看自己,越发自惭形秽。
那期间,她第一次见白仪对着镜子傻笑,也第一次见白仪对着满箱满箱的衣裳、首饰蹙眉。
她在一旁,将指甲掐进肉里,掐到痛从心脏传来。
白仪啊白仪,你顶着一副绝世好皮囊,一切穿戴皆是这世间最最华美精致之物,你竟,还不满意!
你凭什么不满意?
你凭什么发愁?
几日后,白仪牵起了墨林的手,双目闪着光彩,望着他,向他撒娇:“师父,你就带我走吧。”
原来,他已收她为徒!
“不要叫我师父。”她看见墨林微恼的眉目。
“那叫什么?徒儿愚钝,请师父明示。”白仪脸上全是笑意,用那狡黠的眼去盯他。
“你既求了你父王与我定下婚约,你觉得再叫我师父,合适吗?”
她看到墨林的脸竟红了。
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不久,崇吾太子墨林与青洲公主白仪结亲的消息,天下皆知。
白仪如愿跟着墨林出了宫,说是历练,也不知两人去了哪里。
而她也被白仪带出宫,安置妥当。白仪走之前,再次郑重承诺,一定会帮她把脸治好。这一次,她隐隐有了期待,且这份期待,一日强过一日。她做梦都想拥有一张跟白仪一样粉雕玉琢,醉倒众人的脸。
白仪还告诉她,若是她愿意,等她嫁给墨林了,就把她带到崇吾宫去,她还会学好术法保护她,再没人会欺负她。
白仪向她抛洒了数不清的好意。
白仪一腔热血,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她曾一次次在心中冷笑,对我这么好?这么舍得?你可知我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我若要你的男人你也能给我吗?
但她点头应“好”。
她带着那张人皮面具住进了深山老林。她以为这样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恶意。可她没想过,深山老林里仍住着恶鬼,更加猖狂无所顾忌。
她被路过的猎户扑倒。猎户的力气大得她挣不开,她便撕掉了人皮面具,将猎户吓得拔腿就跑,跟白仪一样,看见她的脸,像看见鬼一样。
猎户虽跑了,可她记住了他的脸。
不久,她趁猎户在河边喝水时,敲晕了他的脑袋。
她想起养父扑向她时,全身起的鸡皮疙瘩,想起了他将手掌伸进她衣襟里触到她肌肤时那种恶心发麻,如同毒蛇在身上爬的感觉,她疯了一样地搬起了大石头,将猎户的脸、手砸得稀烂,再将人踹到河流里,看那鲜血被河水一点点稀释。
她疯狂大笑,笑出了眼泪。
她忽然好奇地想,在她被猎户扑倒,衣裳被猎户撕碎的时候,她那光芒万丈的公主姐姐在干什么?或许在与他手牵着手在游山玩水,或许依偎在他怀里,或许他在教她术法,毕竟,她有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也有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真叫人羡慕。
但她遭遇的这些事情,白仪能想象得到吗?
怕是做梦也想象不出。
其实,猎户更记住了她的脸,确切地说,是记住了她的丑陋。猎户死了,可大雁林里住了个丑姑娘的消息却早在附近村庄里传开,不少胆大寻刺激的人竟为猎奇而来,都想来一睹她“鬼”一般的丑容。或者要为民除害,来捉她这恶鬼。
她被迫一次又一次辗转流浪。
不得安生。
路过的乞丐也能因为她的丑踹她一脚或吐口唾沫骂一声“晦气!”。这些辱骂过她的面孔,她全部记得清清楚楚,她会选个时机让他们付出代价。
只是渐渐地,她也厌烦,厌烦这种遭到羞辱后的事后报复,她想要在他们没出手前就让他们永远也出不了手,在他们没开口前就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
她想过了,摆在她面前的路有两条:要么活着,光鲜亮丽地活着,爬到这个世界的顶端,如白仪一般;要么,立刻去死。
她不甘心就此去死。她决定活着,上天不给她的,她决定去争去抢,不计手段。既然天理人伦皆不护她,那她又何必遵守?
她此前想要的,父母、兄长、宗亲、王族身份,她统统得不到,如今她也不想要了。如今她想要的,是他——那个让她想起就心跳加速的男人。
况且,得到他,她要的身份、地位、尊严,也就都有了。
她必须换掉这张脸。
她必须获得力量。
白仪会治好她的脸。
可是,她一个丑东西,谁肯给她力量呢?
她投靠了魔,她那时还不知,自己投靠的魔,那个看着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面容精致,长得水灵灵的少女,在魔族是何等地位。她极少有机会见到她,基本上是这位魔族少女的下属在使唤她,她不在意。
她人类的身份还是能为魔做好多事情的,比如把一些魔族需要的“养料”从闹市带到深山;为魔族在人世散步一些消息;甚至是成为那些肉身受损又暂时找不到合适躯壳的魔族的寄身容器,她不用担心魔族会毁她心智,夺她躯壳,毕竟,魔族完全看不上她这副丑陋躯壳。
只是,魔族并未教她什么真正的本事。不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还是教了的,再深一点儿的东西,因她不是魔族,也练不了。
有了那一点对付凡人的本事后,她倒是省却很多烦恼。自然,也杀了更多人。她不主动招惹别人,可若主动招她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只盼望白仪能早点想起为她治脸的事。
她也会时不时去城中看看天下近况,她知道如今魔族越发猖獗,玄魔斗得激烈。白仪身为崇吾的女主人应也是公务繁忙。她的脸,比起苍生的命,在白仪眼里,应是后者重要。
她只能等待。
她终于收到了白仪的传讯。
白仪要来青洲了,为她嫡亲的兄长如今已继承王位成为新一任青洲王的白昭贺寿。她静静地等待,心中却觉漫长煎熬。
白仪与青洲王贺寿完,又顺手解决了王城内外潜匿的魔族。除魔卫道,嫉恶如仇,很是白仪的风格。
白仪最后才来看她,她知道白仪是带着药来的,她在信上跟自己道歉,说总是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
她可真是周到。
白仪来的那日,她是真的正在被魔族教训,魔族交给她的任务,她没办好,却也是因白仪在城内,她不好行动。魔族的惩戒不要命,却能你痛得想死。
白仪及时出现,与众魔对战并救下了她。
多年不见的白仪一袭青灰色长袍,宛如仙人,比之之前当公主时的璀璨、华美,又沉淀了几分,增添了几分超然世外的仙气与飒爽英气。她想许是她跟在墨林身边久了的缘故,白仪的身上竟颇有几分他的气质。
白仪一对多,两败俱伤,最后似用最后一灵力带着她逃了。她带着白仪在破洞里住下,她从未见过这般虚弱的白仪,她在昏倒前给她递过一个玛瑙瓶子。
她看着她垂落的手,心颤地接过那瓶子。
用手指扣出那乳白的药膏擦到脸上。
果是奇药,才一日,那些跟了她了她十多年的骇人的、恶心的斑块竟淡了大半。
她对水左右照着自己的脸,又看看躺在石床上的白仪的脸,像!
就快一模一样了!
她感觉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到第二日,脸上除了一些细细小小的斑点之外,基本恢复了!对水自照,美得不像话!
她生平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脸。
生平第一次反复端详自己的脸。
其实,她好想出去尖叫,但她克制住了。
“给我看看。”石床上的人虚弱轻唤,声音很温柔,透着欣慰。
不知何时,她醒了。
她向白仪坐了过去。
“好看,明日就好了。”白仪虚弱的手轻抚着她的脸,笑容柔和而炫目。
她心中一涩。有那么一瞬,她有股强烈的冲动,她想抓住白仪的手,叫她一声“姐姐”,可她忍住了。可眼睛酸痒,泪水没有忍住。
“傻姑娘,哭什么。”白仪用那白净透亮的手指帮她拂去泪水。
她叹了一声气,“是母妃他们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可是,阿倾,你记住,你我双生姊妹,他们不认,我认。只要我还在一天,我便会护着你。”
她头皮发麻地愣在了原地,不敢看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白仪!
白仪!
白仪!
你可知我从未把你当成我的姐姐?!
你可知我心中所想?!
你为什么不能像你的母妃他们那般对我?!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这世间会有人真心对我!
我也不接受!我也不会接受你这般对我!
你不要这么对我!白仪!
你会后悔的!
你不知这世间黑暗,不知人心阴暗,更不知我心阴暗!
你休想要动摇我!
……
她的心中在疯狂叫喊,越来越无助。
“我跟墨林说了,我还有个流落民间的双胞胎妹妹,等她的病好了,就把她接过去。小倾,你愿意跟我回崇吾吗?”白仪笑着问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愣了半晌,方支支吾吾答:“我要,考虑一下。”
“好,你慢慢考虑,不着急。”白仪侧回了身,重新仰躺着休息。
她觉得白仪许是累了。她便坐在她旁边,恍恍惚惚地守着她。
过了一会儿,白仪尝试着调动术法,可她一运气,便扯动了伤口,激烈地咳了起来,鲜血再次从衣衫渗出。
她有些惊慌地看着她。
白仪叹了口气,道:“无事。”
她方知,白仪竟也有如此坚强克制的一面。
白仪从怀中摸出一物,交给她:“小倾,你帮我到屋外,找一个空旷高处把这符烟点燃好吗?墨林看到这符烟,定会来救我。”
她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双目撑得极大,脑袋空白了半晌,最后在白仪推了推她手臂之后才接过这符烟向外走去。
她一手握着白仪送她的治脸奇药,一手握着符烟,最后,眼神逐渐坚定地走了出去。
理智回归,她没有燃放符烟,而是联络了魔族——她的主子有朝。
她在心里对白仪说,我的好姐姐,这人世的美好你都已享受过了,你人生的下半场,让我来接替你好吗?
我不信,我过不好你的人生。
她知道,有朝派了一群大魔解决白仪,她想那洞内定是血花四溅。
一年后,她一身青灰色衣衫从魔族作案现场经过,被墨林“偶然”救下。
事后,她一遍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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