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客登门拜访，主人家往往是在客厅招待来客。若是要正经谈什么话，则多移步书房。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在卧室招待来客的道理。

然而黎乔的房间统共就这么些大，分不出什么书房或卧室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贺冬倚着门框，既不入内也不离去，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等待着黎乔忙完手头事来招呼他。

但黎乔显然没有领会到他的体贴。

她将页面重新拉回到最上方，干脆利落地给位于第二名的那位候选人按下投票键，并点击右上角进行确认。

行云流水地完成这一串操作，黎乔转过头望向贺冬，疑惑道：“怎么不作声？”

她以为他主动敲门，是有话要讲。

随意打量别人的房间未免太过冒昧，所以即便贺冬的视力很好，他也只是虚虚地往前看，恰巧将先前黎乔的一番动作尽收眼底。

这时黎乔主动回头开口，贺冬顺势望向她，这是他这两天里第一回仔细打量她的面容。

女孩面部线条圆钝，深褐色的眼眸里晕着柔和的光，茶棕色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在两肩，在光下闪着盈润的光泽。

她不是典型Alpha极富攻击力的长相，以至于绝大多数人并不能在第一眼就顺利辨别出她的性别，贺冬同样没有例外。

往事不堪回首，贺冬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转眸时却又没忍住开口道：“……怎么想着给齐维安投票？”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而且按照他们现在的关系，这话问的也有些过线。但问出口了也无妨，贺冬将手搭在门框上，等待着女孩的回答。

黎乔敏锐地注意到他称呼齐维安时连名带姓，而非民众常称的维安殿下，言辞殊乏敬畏。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这样回他：“选举权是联邦公民的基本权利之一，受联邦法律保护，神圣不可侵犯。”

最后还装模作样地，“噢…我忘了，像你这样的联邦黑户，大抵是不包括在内的吧？”

“我错了，”贺冬举手投降。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受他往日习惯影响，这话的口吻听起来不像朋友间的闲话，反倒更像质问，非得要人列出个理由一二三来才能罢休，难怪对方不高兴。

黎乔不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而且她问后面这话也不是就为单纯挖苦他一句，也是存着试探他“贺冬”身份的念头。

按照他目前这反应来看，他说自己要避免被联邦网络追踪到的可信度还是不低的，而不登上联邦网络自然不能进行大选投票。

但黎乔令好奇的是，高级AI不止存在于联邦网络当中，如果不管所谓的家族追踪，他这假身份信息能骗过高级AI观音，那能骗过联邦网络么？

黎乔按下心中念头，继续聊联邦大选的话题：“所以，你这是知道什么内幕，你支持的是其他候选人？”

“像我这样普通公民投的票或许无足轻重，但你们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却不然，给我透个底呗？”

“这是什么话，没有人能操纵联邦大选，哪怕是现任皇帝本人，”贺冬肃了颜色，眼中是出乎黎乔意料的认真，“联邦大选设立的目的，就是让民众选出他们信服的皇帝，所以每一位公民的每一票都至关重要。”

或许是觉着自己方才这话说的太严肃，他缓和了声气，“选择投哪一位候选人是你的合法权利，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选择他这样…”

贺冬似乎在斟酌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后挑了一个他自认为还算委婉的。

“激进…”他这样描述。

黎乔明显愣了一下，星际历史是当年的必修课，联邦大选的历史几乎和联邦的历史一样悠久，但现在似乎很少有人能对其这样敬畏。

自人类走出地球、走出银河系开始，人类历史已然翻出崭新的一页。旧有的政治体系和社会制度不断崩塌，在不断向外探索的同时，内部依旧争执不休。

时势造英雄，当时的领导者凭借卓越的政治素养和人格魅力脱颖而出，在经历多番斗争之后成功实现统一，星际联邦应运而生。

大局虽已平定，但内部各种声音依旧层出不穷。探索星际的历程并非一帆风顺，为了集中力量办大事，当时的领导者需要绝对的话语权。并在日后出于种种考虑，他通过举办联邦大选来确立继承人并要求后代延续下去，希望借此来保障公民权益。

自联邦建立起至今已逾三百年，疆域扩大至前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也难免产生许多沉疾，譬如阶层固化明显、信息壁垒严重等不一而足。

此等情况当前，齐维安力主改革，收拢了一大批支持改革的新贵族在身侧，支持率暂列候选人第二位。

和风通过半敞着的窗户钻入室内，黎乔莫名觉着有些寒意，下意识拢了拢衣衫。

她问道：“其实我一直没太明白，候选人到底是在哪个范围内择选？”

贺冬大抵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早年联邦新建时人口不多，但凡是当真才华横溢，又能与皇室血缘沾点边的，皆可被列入候选人的范畴。”

“后头才逐渐规范起来，要求候选者必须为前前任皇帝、前任皇帝或现任皇帝的血脉。也就是说，同届候选者大都拥有一位相同的曾祖父或曾祖母。但这其实限制了很多有志之士。”

“譬如齐维安，他虽然有一个做皇帝的曾祖母，但他亲爷爷未能登基，所以血脉要远了些，险些就不能参加候选。”

“虽说候选时明面上血脉远近不构成劣势或优势，但…”

贺冬沉默了一下，才补充道：

“能走到今天，他很厉害。”

黎乔“噢”了一声。

这个话题聊到这种程度显然已经有些危险了，她不想再与贺冬继续深入探究联邦制度的合理程度和当前社会存在的复杂问题，于是绕回来贺冬最初的问题，敷衍答：

“其实投票时我没也想太多，选择他主要是因为他长得最好看。”

贺冬还在想齐维安，冷不丁听见黎乔这一句“他长得最好看”，一时间差点没能做好表情管理。

他欲言又止，最终在黎乔疑惑的目光下诚恳发问：

“那齐明河不好看么？齐望舒不好看么？”

有皇室基因在那里撑着，怎么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吧…

齐明河和齐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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