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相当优渥的条件，”黎乔垂下眼帘，重新抬眼时她弯了眉目，却让贺冬本能地升起了些微不太好的预感。

谁也不知黎乔在这垂眼的几息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或许连黎乔自个儿也说不太清。

“你真是厉害极了，我自叹弗如。”

黎乔转眸时对上贺冬琥珀色的双瞳，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里轻轻鼓起掌来。她惯来不吝啬于对别人的赞美，但兴许这一时贺冬并不愿听。

“以致直至这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方才看似是我在对你步步紧逼，实则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你的节奏之中，被你牵着跑。”

“甚至明明是你有求于我，一连串连消带打下来，最后却像是我捡了个大便宜，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你这样讲话，未免太过难听，”贺冬无奈何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早该知道，你不是那类……的人。”

贺冬似乎咽回去了什么形容词，他的手搭在座椅扶手上，身体向黎乔的方向微向前倾，呈现出一个相当具有侵略性的姿态，

“以及我刚才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明明白白的条件摆在桌面上，你并不吃亏。”

“那我如何能够确认你话中几分真假？”黎乔双手交握搁在胸前，“很遗憾，至少截至目前，你的信用银行在我这里尚未落地。有些话，还是事先说清楚比较好，不是吗？”

似是被黎乔这般直白的发言噎了一下，贺冬失笑道，

“即使我在这里进行了再完美的论证，但只要你心里升起些微疑心，所有的论证都会在顷刻间被推翻。所以我费心费力地解释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言语的真假，当真有那么重要么？比起这些，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利益不是更为重要么？”

“至少对我而言，几页轻飘飘的药方远没有抑制剂来的重要。如果你肯答应，我甚至可以现在就把药方传到你的光脑上，而不必等到拿到下个月的抑制剂。”

“利益再诱人，也得确保有命拿到，不是么？”黎乔不软不硬地刺了他一下。

“天下哪有只有利益而无需担风险的事。况且，就算躺平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干，也未必能够保证意外不会比明天先到来。我原以为你会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贺冬平静地阐述道，却在下一瞬皱了眉，“你想做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黎乔正攥着贺冬腕上尚且白皙的区域，将他的手臂带往自己的方向。

两人座椅的距离相当近，贺冬无需探身过去，他的手肘就能自然而然地搭在黎乔躺椅的扶手上，小臂斜斜举起，刚好是一个极适合黎乔打量他手腕的姿势。

黎乔没回答他的问题，望着他腕上那一圈姹紫嫣红，轻轻问：“疼么？”

贺冬未曾在她面上看到丁点旖旎情愫，更没有看到那令人嫌恶的怜悯或是惋惜。

他暂且维持着当前姿势，故意道：“如果你是要道歉，那大可不必……”

末字的尾音尚未落地，源自腕处的锐痛在千分之一秒内在头皮炸响，一下子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连一直虚虚挂在面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他下意识便要抽回手腕，手腕却似被精铁焊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

黎乔显然对他这样明着来的反抗不满，按在他伤处的指腹更加用力，施加更进一步的痛楚。

“乖一点。”

她这样说，依旧是先前清平的语调。

这三字仿若虚空一锤，明明白白地表示这并非她的无心之失，而是她在向他表示她的不满。

起初的猝不及防过后，这疼痛并非难以忍受。

但比起疼痛，这种近似惩戒意味的手段羞辱性更为鲜明。

贺冬先前从未见过这般孩子气又胆大妄为的泄愤手段，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险些被这荒谬的事实无语得笑出声来，最后还是被残存的理智牵着，将目光投向始作俑者。

他盛满冷意的眸对上黎乔黑白分明、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宛如炎炎夏日里骤然泼下一盆冰水。

贺冬也不知道自己在电光火石间脑海里到底闪过了些什么，兴许是黎乔昨日居高临下的审视，兴许是黎乔昨夜离去前那一句彬彬有礼的“晚安”，亦或是什么都没想。

但这一秒钟的怔忡便足矣奠定局势。

他错过了反抗或是质问的最佳时机。

黎乔已经松开手，缓缓站起身：“你的提议，我答应了。”

“……我的荣幸。”

贺冬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来，却似乎能从其中听出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抬手按住隐隐跳动的眉心，这几日的情绪起伏兴许比先前几个月还要来的多。

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不再适合两人继续近距离相处下去。

黎乔收起躺椅收置在墙角，转身推开正中房间的屋门进去，留下贺冬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思考人生。

也算是默认了他住在这里。

她住的那一间面积和昨儿安置贺冬的那间大差不差，基本上放下一张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就没什么空余的位置了。

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屋门，此刻正半敞着，是黎乔晨起时开来通风的。窗户下的书桌上摞着几本关于药剂知识的纸质书，是从瑞恩那里拿来的。

也不知道在光脑基本普及，纸质书近乎绝迹的当下，瑞恩是从哪寻来这种脆弱又不易保存的载体的。

内里的生活物件也不比那一间多到哪里去，几乎没有什么个人风格和生活气息。

硬板床上薄薄的床单看得出来有点陈旧，却被捋得很平整。叠好的被子规整地摞在床头，其上还放着个枕头。

床头柜光秃秃的，衣柜里也没什么衣服。早先衣柜还会被用来放些杂物，但在租下整间房屋后，杂物便被统一挪去了靠左那间，不过也没多少就是了。

黎乔重要的财产大多在靠右的那间，里面放着各式处理好的药材和她配置完成的药剂，先前拿给贺冬的Omega抑制剂之前也是放在这里。这也是三间房屋里唯一上锁的一间。

居住舒适程度很一般，但很适合快速收整物品搬家。

这也是底层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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