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余雪》
因着昭明书院在京城的设立,世家望族为了率先迎合新帝诏令,将家中的女儿送入其中;平头百姓期盼着能够一飞冲天,将希冀都放在了她们的身上。
霍晁表示身为陛下的心腹,自然要为陛下和丞相排忧解难,但因为他是家中独子,所以他礼貌地问了父母,能不能给他生一个妹妹。
霍夫人也礼貌地冲他笑笑,抓起家里的红缨枪追着霍晁打了两条街。
霍晁遗憾地向新帝表示自己尽力了,少年帝王微笑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反复在心底告诉自己,槐安梦的毒刚刚解开,他还不能动怒。
才让某个人逃过一劫。
其实元思也问过长乐的意见,反正要再过一月有余才能离开京城,倒可以去昭明书院看一看。
长乐摇摇头,如今母后刚刚过世,京城都猜测着陛下会怎样对待她这个地位尴尬的公主,她不想在此时出去。
只有崔锦之二话不说,手一挥,将清蕴和荣娘打包送进了书院,特别是荣娘,当初设立书院的事一传出来,她沉思良久,最终找到丞相说:“若可以,我也想见到闽州设立...”
丞相笑着用手点了点荣娘的额头,“那这段时日,你便亲自去体会吧。”
各地的推行并不是像嘴上说的那样简单,还要结合各地民情风貌,润物细无声地开展。荣娘熟悉闽州,若有她相助,倒真有可能减少闽州顺利推行的阻力。
因着家里突然多了两个要念书的小朋友,崔锦之便连宫中也不待了,继续在丞相府住下,方便偶尔教导一二。
只剩下某个人孤苦伶仃的在皇宫里数着日子。
千盼万盼,总算是等来了荣娘和长乐离京那一天。
元思安静地目送他们远行,丞相看了眼他,倒没多说什么,身穿便服的祁宥握紧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崔锦之了然地笑了笑,同祁宥缓慢地走着,“我从前总担心他们成了一对怨偶,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祁宥像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眼元思伫立在原地的身影,也跟着笑道:“可惜...他还没意识到呢。”
在京中待得烦躁不安的穆傅容,自请率军驻扎在南诏附近,新帝看了眼递上来的折子,便留中不发。
从前穆傅容一心往京城钻,是因为令和帝执政,京城的局势可谓是精彩纷呈,如今大权落在了新帝和丞相的手里,只能说一句风平浪静了。
如今大燕急需休养生息,内里的沉疴还未完全拔出,与祁邵那长达半年的战争更是损耗了大燕的元气,怎么可能放任招猫逗狗,谁路过他都能惹上一下的穆小将军去南诏附近。
穆傅容连上了几道奏折,新帝全当看不见。
直到这人悄摸找上了丞相,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第二日,崔锦之就和新帝商议了这件事。
南诏现下忙着同各部内斗,自然是无暇关注大燕,可总有结束的那一天,调动穆傅容驻守在南诏,也能震慑一二。
只不过,还得让一个人随他一同去。
穆傅容坐在马背上,颇为嫌弃地看了眼身旁的霍晁,又收回目光。
算了,能找到新乐子就行了。
他懒洋洋地单手勒住缰绳,漫不经心地想着。
*
乌飞兔走,露往霜来。
远山青黛,枝头鸠鸣,庭院中草木葳蕤,泛着雨后湿润的水汽,折射着暮春时节融融的日光。
崔锦之收到周景铄寄回来的信时,正在同祁宥对弈,细细看完后,才缓慢地说:“在闽州设立学院,倒比我想象得要容易得多。”
“周景铄从一年前便着手铺垫,更何况如今航运开通,闽州百姓南来北往地经营运送货物,见识得便也多了。”祁宥的视线还落在桌面的棋盘上,指尖摩挲着那颗白玉棋,思忖着该在何处落子。
崔锦之耐心地等着祁宥,又道:“柳之衡在南诏的贸易之策推行得如何了?”
“南诏多年被困在一隅,自然希望同大燕多加贸易,且有穆傅容把守着南诏边境,推行得倒极为顺畅。”少年帝王头也没抬,答道,“不出几年,从前荒芜的南诏倒是能真正繁华起来了。”
“若是如此,西北亦可效仿此法开展边境贸易,沿海一带打通海运之路,自这三处向大燕贯通贸易之路,至此全境便可真正享受到贸易之策推行的好处了。”
一个初具雏形的政策已隐隐呈现出来,崔锦之还想同他继续讨论下去,却见一旁的清蕴看完荣娘寄回来的信后,瘪了瘪嘴:“公子!你看荣娘在信中笑我!”
她跺了跺脚,“荣娘说她如今学的东西比我多了!”
丞相正想安慰她几句,却冷不防地听到清蕴来了句:“她还说周大人比公子温柔多了,教她时耐心极了!”
崔锦之:......
少年帝王发觉自己如何下这盘棋都逃不开落败的下场,便索性丢开了棋子,听了清蕴的话,伸手圈住崔锦之的腰身,强忍住笑意安慰她:“我倒不这么觉得,老师教我时,从没见半分急躁。”
清蕴被这两人整的牙酸得紧,“我怎么记得陛下以前还被公子罚写大字呢?”
说完不等回应,一溜烟跑了。
只留祁宥原地咬牙切齿:“...这丫头。”
这下换崔锦之闷笑着推了推他,“好了,棋也赖了,周大人明日便能入京,到时便要进宫述职了,陛下赶紧准备吧。”
一方郡守每隔三四年便要奉诏入宫述职,如今大燕颁布的政策多从闽州开始,再加之丞相想要推行的海运之策,其中关窍还得和周景铄一一商讨后才能敲定。
少年依偎在她身边,仍旧抱着她不依不饶:“长乐同他们一起回来,霍晁不日也能抵京,干脆找个机会聚一聚好了,反正老师也有一年未曾见过他们了。”
*
霍晁奉旨入京,新帝避开了一群想要趁着机会上来巴结的大臣,只在丞相府中设宴洗尘。
在南诏边境磨砺了整整一年的小将军身着劲袖玄裳,眉眼褪去青涩与稚嫩,添上了几分刚毅,一双剑眉之下是锐利深沉的眼眸。
丞相微微一笑:“变化这样大,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霍晁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方才还略带杀意的气势荡然无存:“崔相别打趣我了...”
说完,迅速蹿到陈元思旁边,狠狠给了他一肘子,“你小子,还装起来了是吧。”
一身绯色官袍的元思八方不动地稳稳避开,却也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一见面就动手动脚。”
顾云嵩自年关时回京,至今还未离开,一把揪住霍晁的后领,“来,让我试试这一年有没有懈怠。”
崔锦之看几个人喧闹成一团,又转头看向一直为荣娘夹菜的周景铄,见她望来,将手中的玉箸放下,郑重地开口:“我与荣娘,打算于今年成婚了。”
院中一静,方才还闹作一团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清蕴率先倒吸了一口气,立刻接道:“是在京城还是在闽州完婚呀?”
周景铄同荣娘对视了一眼:“荣娘从小在闽州长大,我如今也在闽州任职,我们商议后,还是决定在闽州完婚。”
他有些歉意道:“怕是不能邀几位大人前来了。”
崔锦之举起手中的杯盏,笑道:“那就以这杯酒,恭贺你们二人新婚了。”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长乐已经兴奋地同崔锦之她们讨论起该备下什么样的贺礼。
顾云嵩看着不远处欢声笑语之景,低声同身旁的少年帝王道:“荣娘都要同周大人成亲了,陛下又打算何时迎娶阿锦呢?”
祁宥长身玉立,深沉的眼眸中带着凛凛寒星,月色如流水般淌过他的眼角眉梢,却在望向崔锦之时微微透出淡淡的温柔。
他轻轻笑了笑,语气中却是不容忽视的珍重与诚挚:“若老师愿意,我必定以江山为聘,迎娶她。”
“可是...”少年帝王收回视线,轻声道:“皇后之名对于老师来说,太过单薄了...”
“她抗衡权贵,推行律令,一手撑起支离破碎的大燕,古今之遥,将军也难再寻一个她来。”祁宥缓缓道,“大燕如今清平安乐,老师便开女学,着手教化民众。她还对我说过,帝王之治终究会出差错,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内阁、丞相、六部分制帝王之权,为的便是避免当权者的错漏。”
他看向顾云嵩,“顾将军,你能明白这是何意吗?”
顾云嵩心头惊骇于崔锦之的想法,长久无言。
自古以来,百姓乐业的前提便是君主清明,若得明君,便河清海晏,若遇昏君,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生息存亡皆在帝王一念之间。
可丞相的意思,分明是要限君权。而新帝...亦是赞同的模样。
顾云嵩不敢轻易接这话,又听少年帝王道:“我信我自己,能做个明主,但谁又能保证百年之后的君王是何模样呢?大燕在先帝的手中几欲倾覆,皆因君弱臣强之过。可君王独操权势,亦有大危之祸。唯有两方制约,方得平稳。”
“这条路,行之惟艰。”沉默良久,顾云嵩缓缓开口。
“我知道。”祁宥负手而立,瞳孔中仿佛融进了浓稠的黑暗,唯有一丁点金芒,仿佛烈火灼烧,带着必成的野心,“一旦这样的体系构建成,后世再难轻易撼动。所以顾将军,老师能成就的功绩远比现在还要多——”
“我不愿她被还囿于旧俗的朝臣黎民困在所谓‘皇后’的名分之中,她是大燕之相,是我的老师,是我的妻子——可她首先是自己。”
“至于子嗣,皆看老师的意愿。若她不愿,我们便从旁支宗室中挑选出合适的,加以教导。我知其中艰难,可朝堂之上有丞相、叶老、首辅...边关有顾将军、霍晁...四海平定,万民安乐,再行之不易,终有抵达的那日。”
顾云嵩微微吐出一口气,觉得胸腔内还剧烈地跳动着,良久,他才出声:“那么,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玄甲军已有二十万随穆小将军驻守南诏,如今安定,朝臣担心武将势大,要求调动臣远离西北无可厚非,但臣只求陛下...信臣。”
祁宥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他的下文。
“臣自请此生驻扎于西北大漠,不会留下后嗣。顾氏满门,心念所至,万望陛下成全。”
定远将军的眸中好似有沉稳坚毅的山岳,背脊笔挺,仿佛一柄浸着肃杀的寒剑。
“...你何必如此。”祁宥低低道。
只见顾云嵩轻笑着摇了摇头,“臣做过一场荒诞的梦,梦中臣率兵剑指大燕......”
祁宥呼吸一窒。
“从前臣不过以为,那就是一场梦罢了。但亲眼看见阿锦死而复生,臣才知道。或许...那并不是一场梦。”
“臣不后悔抢回她的尸首,可也是真真切切地辜负大燕百姓。驻守边关,是为大燕,为万民,为她,更为...赎罪。”
想起梦中只余残垣断壁的惨烈之景,顾云嵩闭了闭眼,复睁开那双蕴着浅亮月光的眸,缓缓说:“陛下夙夜战兢,不也是在...赎罪吗?”
夜风拂动起少年帝王的一缕鬓发,耳边还萦绕着不远处喧闹打趣之声,祁宥抬起头,郑重道:“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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