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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命娘》

44.蜘蛛丝

柳今一是个怕输的人,归心知道。

以前她们还跟着桑三娘的时候,柳今一读书就没前途,一让她做文章,她跑得比兔子还快。那时桑三娘请代晓月给她们开小灶,归心熏梅几个人都聪明得很,只有柳今一不行,代晓月今天教的她明天就忘。起初代晓月还管她,后来也烦了,让她把字认明白就行。

归心跟柳今一说:“学点吧,几本书就把你难倒了,以后打仗谁愿意跟你?到时候人家传的是军报,你传的都是莲花落。”

她劝学有成效,次日上学堂,塾师问到柳今一,柳今一站起来就唱莲花落,姐妹们全在底下捂嘴憋笑。

那堂里几个营的姑娘都有,大伙儿一传十十传百,没两日都知道第四营里有个讨饭行家。连当时已经名震岜州府的施琳琅都要来问一句:“你们第四营那个唱莲花落的在不在?赶明儿我出征,叫她也给我编一段,我觉得上口。”

桑三娘把柳今一逮到跟前:“让你上学,你就叫苦连天,我连代团素都给你请来了,你就唱莲花落!小要饭的,真不成器!早知道廖娘要派你来折磨我,我还不如趁早回家去。”

桑三娘诨号“不如归”,不如归就是她的口头禅,无论打赢了还是打输了,三娘总爱带这么一句。人家问她回家干吗去,她就说她还有十几只鸭子留在家里,等战事停歇了,她还要回去料理。

当时第四营的老军娘退了一批,新补的姑娘都没心眼,桑三娘盼着能来个顶事的,没承想来了一群惹事精。自从有了她们,桑三娘逢人就长吁短叹,时间久了,她也学会要饭的那两句:“打发点吧,打发点人才给我行不行?唉,早知道有今日,我还不如趁早回家去……”

她们一块儿巡逻,也一块儿睡觉。冬日的大通炕要烧炭,军里没炭,大伙儿就捡牛粪马粪,可是周边的县庄村子牲畜也很少,于是一快到冬天,桑三娘就教她们使坏。

“轮到咱们守关的时候,你们让轮值的小队打起精神,只要看到有附近有骑兵的踪迹,就想法子引他们跑一圈。他们的马吃得好,个个膘肥体壮,粪多。”末了还不忘叮嘱一句,“挑着点人啊,碰见两把刀的精锐赶紧跑。”

赤练关的深秋比岜州府冷,晨霜降下来,林子里飕飕的全是冷风。她们八个人一队,只要一出去巡逻,就精神得跟什么似的。

熏梅眼力好,她出来总背个竹篓子,每次巡完逻,里头装满了野菜野果,她拿这些蔬果给姐妹们改善伙食,有时也会打兔子。巧慧大名韩七窍,心很软,见了兔子就觉得可怜,总是眼泪巴巴地叫熏梅把兔子拿给她,她一刀宰了——对不住,她们实在是饿。来了狻猊军有豆饭有糗粮,吃是能吃,但也就只是能吃,白米白面不敢想,肉更是远了,几个月都见不着一块。

柳今一就是在追兔子的时候跟戎白人打了第一场仗,说是仗,其实更像打架。那十来个骑兵也是一队的,正在林子里吃干粮,其中有个人配着两把弯刀。

桑三娘只说碰见两把弯刀的精锐就跑,没说碰见两把弯刀的人就跑,柳今一觉得这事不算违令,所以她上了。她是初生的虎豹,对戎白人一点畏惧也没有,在那林子里把他们戏耍得团团转,十几个人疑神疑鬼,还以为碰见了鬼打墙。

捕猎仿佛是柳今一的天性,她从北边的荒山野岭里出来,在县庄要饭,又被廖祈福逮到狻猊军读书,可是这些对她来说都没意思,她不在乎大伙儿笑她唱莲花落,她本来就不是那块料,但是那天她忽然明白了。

她是好战。

她把他们分而逐之,那个配两把弯刀的戎白人她留到了最后,为的是瞧瞧他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他确实是个厉害的,在林子里奔逃了半个时辰,柳今一跟着他,最后她缴获了他们的马,也拿走了他们的性命。

这是柳今一一生中第一场胜仗,她用了自己的兵,八个对十八个,全胜。她那天太高兴了,被三娘训斥的时候也咧着嘴。

“你可别傻乐了,”桑三娘说,“打仗上不得瘾。你才带几个人,就以为自己行了?以后要真做了参将,我告诉你,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柳今一喜欢赢,她有段日子就是枕着戒刀睡的,一上赤练关她就精神百倍。那会儿第四营出征的机会少,她们趴墙头看施琳琅,看卫成雪,看成千上万的军娘在关口进出。

大小无所谓。柳今一抱着戒刀,日里念夜里也念。大小无所谓,让我也打两场。

只要桑三娘上战场,柳今一就要跟着,她第一次把代晓月给的文章背顺溜,就是为了打仗。总旗小兵马前卒,让她做什么都行,她想——她着魔似的想打仗。

那天在林子的快感一直追着柳今一,她闭上眼还能看见那个戎白人是怎么跑的。他们有马,但那甩不掉她,她打仗不靠人教,像是落地就会。代晓月说直觉最不靠谱,可是柳今一多数时候就是靠直觉,一种手眼用力、多看多听,与切身实战杂糅出来的直觉,她像饕餮般地盯着全军上下,每个人的打法她都烂熟于心,她从中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不是谁的第二,而是柳今一,柳今一的位置。

归心一直跟着她,她们从八个人变成八十个人,又从八十个人变成八百个人。夜里归心举火把,她是柳今一的定心丸。

去打。

能赢。

我信你。

无数个日夜里,归心都这么说。在柳今一还扛军旗的时候,她就信她一定能行,后来那么多的仗,她没有一刻怀疑过柳今一。唯独有一次,就是柳今一在薄风县突袭打赢的那天,那天所有人都在夸她,只有归心对她说。

柳今一,放下戒刀。

柳今一听了归心的话,那是她最风光的日子,过去咬紧牙、卯足劲儿想要的赢来了,她们从没见过那么多粮和那么多银钱,然后,然后没了。

梦醒了,水先泼上来。

刘逢生在桌对面,抱臂不语,隔壁是尤秋问沙哑的痛叫。

“将军,”姜重的学生姓吕,吕大人也坐在对面,“你几日没有合眼,一时困乏合乎情理,我们也知晓你的难处。你不肯认罪,无非是担心会惹恼廖帅,勾结戎白的名声毕竟不好听,但你听我一句劝,你就是这么干耗着也没用,听听隔壁的声音,那老头浑身都没处好皮了,你要再这么沉默下去,他能不能撑到明早,我可也说不准了。”

柳今一眼前滴水,她垂着脸,还没醒似的:“你备好的那份供词都是胡乱拼凑的,真呈上去,不是给姜重招笑么?”

“我带了岜南最有文采的书吏,将军,你想要什么样的供词我都能叫他给你写出来,”吕大人吃茶,“不过颠来倒去的,都是那几项罪名,写得再漂亮也减不了你的刑罚。”

“谋杀地方县令的我倒知道一个,”柳今一抬眸,“平远侯韩啸,他为征粮逼死了狐州府的三个县令。孙务仁这事,你们要不去问问他,说不准儿他也是元凶。”

刘逢生眼皮一跳:“你是真乏了,话也乱讲,那平远侯远在东边,跟咱们岜州府就挨不着,还有什么叫逼死县令,征粮是朝廷御批的,谁也怪不了。”

“我是瞎说,”柳今一勾起唇角,“你还解释出一篇文章来了。你跟韩啸很熟吗?”

“将军,”吕大人适时打断刘逢生开口,“如今是我们审你,不是你审我们,扯什么征粮,那都与本案无关。”

“各卫所与衙门接触,都是为了征粮筹饷,这是头一等的大事,怎么能算无关。”柳今一说,“我来的时候就听人讲,韩啸逼反了三喜峰,他这会儿应该在忙着镇压乱军。刘滚子,他没找你帮忙吗?”

“你非提平远侯干什么?他们护东卫有六万精兵,收拾一群拿锄头的女人用不着向谁请教,”刘逢生皱眉,“况且我与平远侯素不相识!”

“这里的看守和侍卫都是你从岜南带过来的军士,你为什么带这么多人,是因为怕死吗?当然不是,你可是岜南军门,抓我和一个糟老头子用不着这么多人,但你还是带了,为什么?因为岜北几个县如今没有民壮皂役给你用。那为什么会没有?因为他们都去给护东卫运送军粮了。”柳今一在他俩之间来回看,“他向岜州府征粮,你们一个赤练军门,一个岜南督军,能不跟他打交道?真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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