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举文风生水起》
年根下,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办了起来。
蒸馍馍豆包,扫净房子,请神祭祖,眼瞅着快到了除夕。
顾湘竹拿红纸给自家和顾小篱家写了对联贴上后,没曾想许多家都找了过来。
一传十十传百,竟是隔壁村都有人来此一见,也有听说他眼睛不好还有一手好字来瞧新鲜的。
沈慕林怕他累着,推脱说要吃药,没曾想他去找趟季雨的功夫,顾湘竹竟是大开门户摆起摊了。
写两副对联六个铜板,再送一张福字,单独一张福一个铜板。
年根下集市上对联也贵,一副对联便得这个数,那些嫌贵只买了一副贴大门充面儿的都起了心思。
一张红纸三文钱,能写三副对联或六个福字,这样下来,两张纸便能净赚差不多十文钱。
等沈慕林回来,桌上小匣子装一小半,弄得他是又好笑又好气。
怪不得那天顾湘竹要了不少红纸。
待到了黄昏,人渐渐散去。
沈慕林关上门拎起顾湘竹手腕,用了些力气,慢慢按揉:“累不累?”
顾湘竹另只手还拿着笔,微微一颤,墨水滴到红纸中央,那满桌的红便沾到了手上,脸上,脖颈里。
沈慕林忍不住笑他:“纸坏了。”
他握住顾湘竹的手,带着那只犯了错的笔,在红纸上描摹,随意延展方向,树木便生出了枝丫,摇摇曳曳在纸上扎了根开了花。
顾湘竹不敢抬头,被握住的手犯着麻。
他稍稍伸展,便蹭到了沈慕林掌心,沉闷片刻后说道:“你不必将我当多么娇贵的人,我虽眼盲,但也能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我知你心疼我……”
沈慕林是弯着腰撑在他身后,一番作画已觉腰间酸软。
又听见这番言论,索性扯了把凳子坐在他身边,夺过笔来慢慢描绘。
“好,店铺名字归你想,牌匾要你写,菜单帮我琢磨,往后进货理账也要你参谋。”
顾湘竹感觉着身边传来的热意,别过头闷声道:“我没开玩笑。”
沈慕林终放下笔,转身将顾湘竹拉进怀里,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不忍我与小爹辛苦,可眼下我们最紧张的便是你的身体,若单单是眼睛受了难,我必然不与你讲究。”
“可如今你虽瞧着无甚大碍,可终究内里亏虚,若再劳累过度,心神不宁,纵然杨叔和纪兄有天大的本事,能赶上消败的速度吗?你总得为以后打算。”
顾湘竹自是知晓。
可晓得是一回事,真不在意又是一回事。
这段时间小爹管着家务,不许他提拿重物,不许他添柴做食,不许他编筐打扫。
林哥儿跑前跑后忙得没影,晚上回来用过晚饭,最多一个时辰便催他睡觉。
往年也有人家托他写对联,便习惯多备几张红纸,林哥儿全都拒之门外。
顾湘竹生了些烦闷,趁林哥儿离开,半推半应了好些人家。
——果然生气了。
他自我嘲笑,凭白生了恶念,若是写些字就劳累疲乏,许得精细娇养,倒不如早早殒命,往后也少了些麻烦。
“我不是不许你写字赚钱,只是要有个度,今日便有些过了,你自午饭后就没歇息,那么些人都要写,你开了口子,为一家写了,便要为众人都写,哪能不受累?”
沈慕林冷笑几声:“或你想抛下我们,干脆一了百了?”
顾湘竹被戳中心思,羞恼间面红耳赤,他知晓沈慕林是压着脾气说狠话。
林哥儿那样好的性子,真到了那地步,哪里是真不管的人。
沈慕林抱着手臂,嗤笑道:“那可真是没心肝的人,瞧不见人人为你忧心,盼你康健,那坏人尚且好命,若你真想抛下一切,只当我看错了人,不如烧了药方,费劳什子力气诊治。”
顾湘竹心间翻腾的杂念被瘫在阳光下,叫沈慕林一处一处毫不留情地清理干净。
他攥紧拳头道:“别当我是个要供着的,成吗?”
沈慕林啐他一口:“当自己是菩萨啊,我哪日供着你了?快些让开,躺去床上,今日晚了,我已揉好面团,明日非要你给我做好吃的不可。”
顾湘竹这才笑起来,沈慕林也反思着,到底是自己过于小心,千娇万养也不是长久之相。
改日再问问纪郎中。
顾湘竹见沈慕林松了口,心里憋着的气也散了,乖乖应了声。
暗自念着往后多写点话本,盼着能早些好全了,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沈慕林画完最后一笔,一树墨梅跃然纸上,树下三人团座,两人对饮,悠然自得,别然有趣。
“好啦,快躺下。”
他拉着顾湘竹躺下,几日下来,手法已是十分熟练。
微凉的布巾沾着墨绿色的药液,轻轻搭在眼眶,热意慢慢涌上,随后便有些微弱的刺痛,还算能忍。
每日要敷半个时辰,期间布巾半干了便要再浸上药液,不能间断,那股子热意连带着疼痛也随着时间越发严重。
“等到了镇上,给你置些新笔墨吧,你写字好看,我看着就喜欢,小时候我爸……我爹让练字我不听,坐不住,每天跟着邻家的小孩满街跑,后来我爹娘跑生意去了,就把我丢给了爷爷。”
沈慕林挑拣着后几日的药材,分成几个小包,手上动作飞快,嘴上也絮絮叨叨没个停。
“我爷爷是个老顽童,跟他玩了两年,别提拿笔了,只学会了爬树掏鸟窝了——你小时候是不是可听话了,一瞧就是坐学堂的乖小孩。”
顾湘竹眼眶周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顺着漫上太阳穴。
他惯来会忍,此刻也只是紧了紧抓着被角的手,将快溢出的呜咽吞下。
耳边传来似溪流击打青石般悦耳的声音。
沈慕林说话没条理没逻辑,拐来拐去,已从小时被爷爷帮着调皮捣蛋说到了撺掇乖巧弟弟逃学上。
“我那弟弟话比你还少,小小年纪板着张脸,”沈慕林说着说着笑起来,装模作样板起脸,“我头一次见他,还以为我爹给自己又找了个爹呢!”
顾湘竹疼痛稍缓,也散了些注意力,他伸出手指摸索着勾住沈慕林衣角,人也稍稍挪到床边。
头一次见那弟弟……
他思索着,原来林哥儿也是个可怜人,自小在祖父跟前长大,好不容易见父亲便得知有了个不小年岁的弟弟,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我爹,知道我带他玩闹,居然二话不说给班……给夫子请了假,让我们天南海北随意游玩,不过我娘担心,也就在家周围闹腾了四五日。”
“晚上若是回去晚了,我娘就要盯着我,不打也不骂,就一双含着泪的眼望着我们,吓得我此后再不敢晚归了。”
沈慕林仍自顾自说着:“后来我才知道,她哪儿是哭呢,她就是往眼里滴了两三滴水,诓我来着,我爹还帮她把风,见我走到家门口了才滴。”
后来年岁大些沈慕林才明白,那时刚和父母一起住,他不习惯,父母也不知该如何管教。
重了怕伤了他,轻了怕纵他犯错,又愧疚多年未曾看顾,更怕他与弟弟相处不来,几番下来,才想出那些法子。
而他那弟弟,本就是因着意外来的,生下来也都是外祖母照看,不比他多享受多少父母之情,沈慕林慢慢也就放下了。
如今说起来,倒是幸亏那意外之喜,好歹还有弟弟在,不至于叫他父母从此一蹶不振。
顾湘竹听着他发颤的声音,心也酸软起来,原来林哥儿曾有着那般好的家庭,怪不得养成这般无畏洒脱的性子。
可恨老天非要降下灾祸,使得一家骨肉生生分离,又要他一路颠簸流离。
他握住沈慕林的手,声音暗哑。
“可有信物,兴许……”
沈慕林低垂着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落下泪来,想念总是泛着酸,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热度,擦掉聚到下巴的泪珠。
还好他遇见了这世界顶好的一家人。
他俯下身子,将脸贴在顾湘竹冰凉的手上。
沈慕林声音很小:“找不到了,不找了。”
顾湘竹沉默许久,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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