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相生》
车轱辘在泥泞路上压过一轮又一轮。
连着赶了三天路,远烈等人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在天黑前到达目的地,偏遇到个积雪覆盖的凹坑。车轮卡陷,车体倾斜,铁笼的人相互依偎,看上去是为了抵御未曾预测的意外,实质上.......
远烈咬牙,就算停在平地,这车上的两人也没见得离多远。
数名男子轮番上阵,接连抬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把车轮搬起来。
远烈气喘吁吁,王霖却在这时候回来,手中还拎着几只野鸡野兔。
瞧马车平稳,他象征性地赞了一声,“不错。”
随后,他把死物甩给那几人,“奖励你们的,生点火烤了吧。”
远烈一听,立马知道是新的活,撑着腰弓了背,撺掇着身旁几人去做。那几人见王霖没有异议,也不好反驳,只得忍气吞声,各分各工,再次动起手来。
小郡王让做东,哪有人敢捣西。那“奖励”的话说着好听,实际上等肉熟了,还不是得先分给官大的。甚至,铁笼里的那两人,他们也不敢真的当囚犯对待。
远烈想想这事就气。
因为有个傲气的南兮,他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敢轻易得罪赵瑾然,所以不能绑、不能威胁、不能用刀剑,只好找个铁笼子——关得住人,也伤不到人。
而那个路无渊则是福大命大,南兮动辄就要无理取闹,说什么要动她的人,就得从她尸体上踏过去。他们一众小喽啰能怎么办?
委曲求全呗。
远烈愤恨一跺脚。
这事儿还不止是这点幺蛾子,那小郡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南兮如此跋扈,他不仅不管,还一脚蹬在了铁笼之前,就这么坐了下去。
真当他们囚人的东西是马车呢。
远烈本来好声好气,想要去争取一番。他连措辞都打磨了至少半个时辰,本以为天衣无缝,毕竟理由是“南兮小姐跟一个陌生男人如此亲密,摄政王那边,定会大发雷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南兮既然衔着摄政王之爱的名头,那便得老老实实当个乖王妃,而不是整日拈花惹草,目中无人。
这多好的借口!
可远烈哪里想到,小郡王只把眉头一拧,咕咕灌了几口水,然后不紧不慢道:
“南兮不忠,你我眼见,这是事实,可对?”
“是、是。”
“那你觉得,当王爷知晓此事,是会先惩罚南兮,或者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还是收拾那个给他报信的人?”
“.......”
王霖见远烈没答话,再说得直接一点,“换做是你,如果你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你会生气、会反击,但是不是也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远烈目瞪口呆,猛然惊醒。
王霖看他模样,知道此话有效,不由得暗自摇头。
赵瑾然会不会他不清楚,但眼前这个见风使舵的远烈确实是守了一颗脆弱易碎的自尊心。
于是,他再加把火力:“连你都这么觉得,他可是摄政王——”
王霖戛然止声,轻轻摊手,故作无奈,“所以,你会去当告密的那一个吗?”
“......”远烈咬牙,真给他算进去了。
他的怒气无处发泄,只得瞥向那铁笼里的两人。
他们亲密依偎,不说黑夜里,就算是白日,那互相亲昵的样子也是旁若无人。
真不知道这趟路,是谁在受苦。
“还看?”王霖悠慢地哼,顺手把水囊丢给远烈,“这种东西看多了,你就不怕长针眼?”
“我——”
“去换点水,早点歇息,还得赶路呢。”
王霖漫不经心地闭上双眼,远烈肺都涨麻了,却还是得好言好脸地答,“是。”
XX什么玩意儿!
*
雾缭的月亮仿佛笼了一层纱,像沉睡的美人,恬静文雅。但温柔月光下的山林并不安宁。
温柔月光下,八人轻功潜行,越过密林小径,从八个方向汇拢落地,赤袍男子转过身来。
“让你们酉时前到,如今已是戌时一刻。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郝亮横眉怒目,冷眼扫过伏地请罪的八人。
那八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吭声。
郝亮凝功抬掌,内力还没成形,林中鸟叫泄露了今夜最后的端倪。
他下意识抬头,两个黑衣人速度极快,地上的八人同时起立退后,再低头时,一把银剑已经架到郝亮的脖子上。
暗影中的人徐徐往前,瞧着那步伐坚|挺的身影,郝亮复杂地松了一口气。
没等这人亮出五官,郝亮已经垂下了眼眸,声线冰冷:“还是败给你了。”
“公子。”
袁伍寒单手靠在身前,神色平静,付源把银剑往外挪了半寸,郝亮脖侧的肌肤渗出细微血渍。
方才的八人揭下仿皮面具——那是饮古楼弟子伪装。
“你娘何时到边关,接头人的相貌、特征是什么?”袁伍寒冷静发问。
郝亮心头一震,本就复杂纠葛的情绪更添一丝踟蹰,“公子何意?”
“罗钏已去边关,需要确切的消息。”袁伍寒面不改色。
懊悔、自责与羞愧攀满了郝亮的心,他声音发颤,“我.......若没有饮古楼、无魔山安插进江湖各派人员的消息,赵瑾然不会给我线索。”
“你会这么听他的话?”袁伍寒依旧没有情绪。
郝亮低下头,“不会。”
他无颜再见昔日手足,也无力再辩所作腌臜事,只压着呜咽的嗓音,“郝亮不值得公子如此相助,我——”
“是罗钏要去的。”袁伍寒眉头松动一分,眼里似乎闪了些光,“他说,你是他兄弟。”
羞愤的泪水垂向地面,郝亮双膝跪下,弯了腰,叩下头,“接头人姓胡,一女二男,在距离阳郡边关最近的客栈。”
“好。”袁伍寒敛回目光,提步上前,拉起了郝亮。
郝亮泪流满面,却无颜再看他的脸。袁伍寒没有多话,凝掌往前,正中郝亮心肺。
只在须臾的功夫,郝亮口吐鲜血,四肢失力,悬悬坠入雪地。
袁伍寒废掉了他毕生的武功。
郝亮没有反抗,那仅存干净的良心让他没有办法再作挣扎。
付源走到雪中废人身前,轻轻蹲下,把怀里的信纸递给他。“饮古楼入十派,无魔山进九帮,目的是确认侨云受害者的身份。”
郝亮的脸色比冰雪更白,嘴角的腥红因此愈显鲜明,但他什么都没问,只讲,“赵瑾然要炼使人起死回生的药。除了侨云涧,我打探到,他们在北邙河谷和婢奴崖,都有据点。但那两处毒物丛生,绝非一般人能进。”
“用你的方式,把消息传给赵瑾然。饮古便替——”
“我会的。”
郝亮咬紧牙关,哪怕身体剧痛,也没多颤一声,更没有等袁伍寒提完。
袁伍寒落眸转身,“只是尽力,不能保证。”
他撂完话,泠冽地迈出步子,再也没有回头。
冰雪融于肌肤,刺痛了郝亮的身心,四名饮古弟子悄然上前,把郝亮五花大绑。
他一直低头锁眉,不敢再与任何人有眼神的交流。
直到付源一声令下,郝亮才低声唤住了他,“罗钏什么时候走的?”
“前日。”付源声线冷肃,既是怨愤眼前人再而三的背离,又是感怀昔日手足旧情,但终究,他也没有多提别的什么。
“那他一个人——”
“公子不会让他一人。”付源神色复杂,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头情绪万千,“因为罗钏,是他的兄弟。”
郝亮失声,恸泪满身。
一行人终究隐没在了黑夜的尽头。
*
袁伍寒独自站在寂寥的山巅之上。任凭寒风乱卷,他都未动分毫,平静无声地俯瞰大地的一切。
这是创伤后的大夙山河。
尽管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将死伤覆盖得整整齐齐;
尽管来年春时,天地焕新,会与从前没有两样;
尽管所有的肮脏、不堪、善意、或正气,都如同生命的兴衰更替,仍将代代再生;
那些在战火殇痛中离去的人,都再也没有可能回来。
也很可能,没有人在乎。
袁伍寒想起了十六年前。
那是同样的下雪天。
少年一袭锦衣落摆,撞开张横跋扈的地痞,当在乞儿身前,义正言辞,“你们恃强凌弱,目无王法!”
一众流氓瞧得少年身后无人,凭身高优势夺走少年的大氅,将其推攘至雪地,围拢欲殴。
少年机敏过人,佯作恐慌之余,以矫健的身法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数人哀嚎倒地,少年抓起乞儿就逃,背后风雪卷起彻骨的寒意。
三里之外,一道拎着酒的健魄男子身影却挡在了二人前方。
少年哆嗦着身,本想发问,却倏地察觉到身侧异样。
只见乞儿掏出匕首,凶狠地刺向他。少年来不及躲闪,幸得那男子出手,救人于危难。
可乞儿却因动作过激,失手自伤,血流过多而亡。
男子见少年神情,淡声问:“你在可惜他的死?”
“嗯。”少年替乞儿理拢衣襟,阖上了他的双眼,“又是一条命。”
“你这世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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