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裙下之臣》
檐外雨声淅淅沥沥,程素朝寻到绾春,不消片刻,便找见一本灰扑扑的册子,上头记载着各种奇花异草种植过程可能出现的疑难杂症。
从上头的落款,似乎是天明帝亲自批注过,与她批阅奏折的字迹不同,恣意豪放。
听闻天明帝曾在御花园栽植过许多外来的奇花异草,大概这本书册便是她那时参考过的,应是有用。
程素朝翻到“岁荼”一篇中,暗暗记下书中所言,便与绾春一道往外走,准备回宫。
本来应该同沈砚山打过招呼,但想到方才的事,她长叹一口气,歇了这念头。
近来一段时间,还是与他保持距离,避免碰面较好。
还未走到殿门,刚到庭院,便远远看见一个身着窄袖黑袍的少年撑伞走近。
天佑朝尚玄,天子冕服以玄色为主,谢煜不上朝常穿的衣袍,大多也是以玄色为主,比冕服轻简,不需里三层外三层叠着。
谢煜瞧见刚刚迈出门的身影,眉眼一弯,笑着迎了上来,许是想着四周没什么别的人,神情放松,也没那么多顾忌。
他朗声唤了句:“阿姐。”
程素朝闻声看向来人,将视线落到他打湿的鬓角,意外道:“小煜,你怎么来了?”
似乎从十五岁起,他的个子便长得很快,不过一年的功夫便赶上了她,如今快十七的年纪,身量已然比她高上许多。
她仰起脸,伸手去擦他头发上的水。
谢煜顺势弯了弯腰,将身子倾过,凑近来,方便她动作。
“我去找您请安,在屋里没看见人,去问了宫人,说您有事来了长阳宫,便自己寻过来了。”
程素朝往外头看去一眼,温声问:“没带侍卫么?”
谢煜摇了摇头,直起身,接过绾春手中的伞,又将自己那柄随手拿的,塞给了她。
他漫不经心地道:“雨天,带那么多人麻烦,何况掌印早就将宫里的守卫换过一批,不会出事的。”
“穿得这么薄,会受凉的,怎么带了氅衣又不披好?。”程素朝拿起他臂弯搭着的大氅,缓缓抖开,微微踮起脚,披在他肩上,替他系好。
“那不是知晓阿姐会替煜披上么。”
谢煜眼睛较为狭长,眼尾上挑,笑起来时眸子澄亮,若是再将嗓音放低,眨巴眼看向他人说话,便是含情脉脉,教人无法拒绝。
程素朝听他理直气壮的话,不免失笑:“你都比我高这么多了,还要我叮嘱这些小事?从前怎么不知晓你这般淘气,越大反而越会撒娇。”
谢煜低头,拿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小声道:“几年前若是撒娇,阿姐定然会担忧到整日睡不着觉,又要去寻掌印相助,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但今时不同往日,煜有能力坐稳这位子,自然可以适当放松,同阿姐亲近亲近。”
她伸手将他扶正来,站得歪歪扭扭的,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好啦,一国之君,别这么小孩子气。”
谢煜神情失落地哼了一声,不情愿地站直,嘀咕道:“再怎么样,也是阿姐的小煜啊,阿姐要嫌弃我——”
“咳咳,陛下。”身后,手里拿着几本典籍的沈砚山走了出来,轻咳两声,“娘娘。”
谢煜闻言,朝沈砚山那处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是太傅?太傅怎么会——哦,朕记起来,太傅是不是过来替朕寻些典籍来着?方才瞧见阿姐一时高兴,突然忘记了。”
沈砚山的视线落在程素朝身上停了片刻,随后看向谢煜,不紧不慢道:“为君该稳重沉着,不可如此轻浮随意。”
闻言,谢煜微微蹙起眉,沉默片刻,半晌后,他淡淡笑着:“话虽如此,这不是在太傅与阿姐面前?朕天天面对一群臣子,身心俱疲,太傅这下朝后也要数落朕么?未免太过严格。”
言罢,他又向程素朝求助:“阿姐,您可要评评理,太傅总教训我。”
程素朝见状,到底是没有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去,只板着脸道:“……听太傅的话,你做为一国之君,时时刻刻都不可松懈。”
“好吧……”谢煜神色苦恼,嘴角耷拉下来,忽地想起什么,又问,“那阿姐准备回去了吗?煜陪母后一同,尽尽孝道,这下太傅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吧?”
谢煜前一句话是对着程素朝说的,可后一句却是抬眼看向沈砚山,眼底笑意更甚,话语听来意味深长,暗含挑衅的意思。
沈砚山愣了一瞬,意识到什么后,不动声色地回:“陛下记得晚些时候,将这些典籍看过一遍便可。”
“……”
谢煜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但又没说什么,只挽着程素朝的手往外走去,边走边对一旁的绾春吩咐道:“朕与母后有体己话要谈,还请绾春姑姑慢些走。”
绾春落在后头,同立在原地的沈砚山行了个礼,便也跟了出去。
路上。
雨势小上一些,两人走过御花园,谢煜看着满园景色,神情怅然,兀自开口:“阿姐,您讨厌皇宫么?”
程素朝怔了一下:“……小煜为何突然问这个?”
“阿姐避而不谈,便是讨厌了吧。”谢煜声音淡淡,又问,“那阿姐会厌恶煜么?”
她没立刻回答,眼底带着些不解。
趁她沉默的那片刻,谢煜缓缓道来:“煜自幼便是在宫墙里长大,对这尔虞我诈、阴谋算计都已然习以为常。父皇尚在时,身为孱弱的皇子,我须时时刻刻警惕会不会有人对我暗下杀手,登基之后,这种猜忌更甚以往——纵然时刻谨记阿姐的教导,却还是改不了上位者的残酷手段,处置过或善或恶的官员、宫人,阿姐会厌恶这样的我么?”
天家无情,帝王尤甚。
程素朝听着,过了良久,才慢吞吞地开口:“仁之一字,是要对善者宽恕,对恶者严惩,可何为善何为恶,又是从何定论?你我皆身不由己,小煜已然做得很好了,不必苛责自己。”
“那阿姐为何总在苛责自己?”谢煜却问。
“……”
她张了张嘴,准备反驳,意识到他的想法后,再度沉默起来。
原来不止沈砚山发觉,就连每日忙着上朝应付各种要事的谢煜也察觉她近来的问题了么?
到最后,竟然是自己最慢察觉,还要让晚辈来开导自己。
谢煜低声道:“死于我手上之人,与阿姐无关;死于掌印之手的人,亦与阿姐无关……人的能力有限,就连我,也做不到安置好每一个人。律法推行、赈灾一事、废除贱籍……这一桩桩一件件,又怎会全是阿姐的责任?”
确实,这些事似乎都不是她所需要负责的。她努力过,争取过,结果如何不该强求。
正如沈砚山所说,此事绝非一时之功,一点一点来便好。
她淡淡笑了起来,语气颇为无奈:“大概是在小煜你们的眼中,能有一点点的成效,都已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改变——可我见过、见过真正的太平盛世,于是奢求过多,徒生感慨。”
而那些人——来刺杀她的,或因她而死的那些人,除了明觉寺那次自己亲自动手杀了的那个刺客以及程怀明,都不是死于她手,她可以很轻松便撇清关系。
就算死于她手,在这个时代,位高权重的人处置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是稀松平常的事么?
她何必放在心上?
可那样,她就真正扼杀了“程素朝”这个人。所以她做不到,亦没有能力去改变。
困顿日夜,终究为此所累。
“人总是很难原谅自己……道理真言,不过入耳即过,没什么作用。我没有那般聪明洒脱,只能等我蓦然顿悟,想开的那一日吧?”
谢煜握着伞柄的手默默用力,虎口有些泛红,他轻声问:“那时,煜还能再见到阿姐么?”
“怎么会见不到?”程素朝只觉他惴惴不安,连声安慰道。
“您会走么?我看得出太傅对您的情意。”
谢煜语气平淡,可落在她的耳中却掀起一阵波澜。
说到底,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她糊涂了,一直未能发现。
可对上他的目光,程素朝不愿敷衍他:“会走吗?谁知道呢,那时候的我会是什么想法怕是连我也不清楚。但无论如何,你我数年的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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