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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崔氏收拾好包袱，准备逃走之时，却正好被年少的洛染撞破。母亲与旁人私通的事情他历历在目，在看到母亲身后的行囊后，洛染拔剑直指崔氏。

那是洛染最后一次哭，他试图劝母亲留下，并且答应崔氏不会将他们的事情告知父亲，只要她肯回心转意。

在外人看来，当今太师与夫人恩爱有佳，更有才华横溢的独子，是大家津津乐道又羡煞旁人的典范。如果崔氏自此离开洛府，洛染的家便就荡然无存。书院的同伴也会嗤笑他是个没娘的孩子，或者说，是个身世难辨的野孩子。

虽是亲生骨肉，崔氏却并不疼爱洛染，每每看见洛染，她就会想起自己坎坷的情路和姻缘。

她的心底眼里从来只有一人，不曾有过洛家父子的位置。

崔氏漠然瞧了一眼，转身消失在黑夜中。最终，年少的洛染还是没能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本以为这就已经是他这辈子经受的的最大苦难，可没过多久，洛府又被重兵重重包围住。

洛衡将他藏在后苑一口枯井中，并嘱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惊动官兵。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是与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和说话。

年少的洛染不明白，那些披甲手握利器的士兵为何将洛府上下全部抓走，连下人仆从也不曾放过。

抵抗者一律被就地正法。

眼看着军队从前厅往后苑包抄，并朝枯井的方向搜查过来，丝毫不放过任何细节。洛染只得憋气跳进了化粪池中，才逃出一劫。

等到四周静谧无声后，满身脏污恶臭的洛染费力爬了出来。当他开始寻找父亲的身影，却在前厅大院里看见满地猩红干涸的血迹，地面一道道红色拖痕往大门外荡去。

而洛家大门已经被上了封条和锁链。

洛染来到厨房，将那冰冷刺骨的井水从头淋下，洗去满身的肮脏。彻骨的冷水浇熄了仅存的体温，从那一刻起，也封冻了他的心。

他从荒废的狗洞里爬出，刚爬到一半，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头顶上，仰面望去，正好一滴血落在他脸上。

随之瞳孔急遽放大。

洛家门外一整排尸体全被缠上白布，倒挂在他眼前，尸体只剩躯体，不见头颅。

洛染甚至无法分辨，哪一具才是父亲的尸身。

直到满门抄斩之后，他才知道洛家犯的竟是谋反之罪。

呵！

崔氏思绪转回，自嘲的冷笑一声，转而一滞，豁然道：“报应！一切都是报应啊……每个人都逃不过！”

“所以，老天爷要我生不如死！”

洛染的手颤抖着怔然松开，神情悲悯，满目苍凉。

灵杳转过视线，疑问道：“崔夫人，当初既已出洛府，可为何又身在此处，又……”

顿了顿，灵杳欲言又止。

崔氏听出灵杳还未说出的话，悲戚道：“出了皇宫后，我便在宫门外等候，可等来的却是一群蒙面黑衣人的追杀。我被他们追到巷子，无路可走，就钻进了一旁的妓院里。妓院人多眼杂，黑衣人不敢冒然闯进，就守在楼外。”

“后来……”崔氏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慌张起来。

“后来误入了一名将军的屋子，对方趁酒醉将她……见楼外黑衣人还未离去，我就只能求将军设法将我带走。被乔装打扮后我在人群的遮掩下顺利逃过杀手的视线，直到兵马来到草原，我才知道那位将军竟然是古兰国的亲王塞德。为了得到大哥的赏识，将我献给了当时的古兰首领多尔武。”

“至于后面的事情你们大抵也听说过了。”

灵杳将故事线好好整理一番，尝试从其中找出某些疑点，沉思半刻后，眉梢一颤，迫切道：“夫人，当年你闻到的异香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异香？”

崔氏突然陷入沉思当中，努力回想起当日的情景。

“他性格不羁，本就喜欢把玩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在我还未出阁之前，就时常赠我一些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还记得那日，再度与他重逢时……”

“我闻到了一股花香，但却不似普通的花粉气味，我到现在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仿佛可以把人带入梦境。等我从睡梦里清醒过来，寻着香气嗅去，从他衣襟的夹层里找到了一片花瓣。”

“花瓣？”灵杳喉咙滚动着，显然神情有些异样，“那可知是什么花呢？”

崔氏抬眸注视着她，不假思索道：“黑色的花！”

“对，我不会记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黑色的花，香气却比万花丛更为馥郁。”

此时，洛染还沉寂在悲痛之中，可灵杳却发现了蹊跷之处，她将衣袂攒在手心，心下念出一个名字——

黑色曼陀罗！

时隔几月，没想到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废庙外的那处曼陀罗与几十年前的曼陀罗，它们的主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正在灵杳发愣之时，洛染却抬头，一脸肃穆道：“那人究竟是谁？”

然而，并没有回音。

方才灵杳一直犹豫不决，考虑良久后才问道：“夫人，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那群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崔氏摇了摇头，看来并不知情。

“夫人，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不当说。”灵杳还是有些顾忌。

当看到崔氏投来期盼的眼神，灵杳才缓缓开口道：“假设，如果说这些杀手都是他派来的呢？”

“不可能！”闻言，崔氏立马反驳道，眼中满是不甘心。

“我们自小相识，他曾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他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崔氏神情急遽变化，灵杳轻轻扶住她的紧绷的肩膀，“那他可有家室？”

听到这句话，崔氏明显犹豫了，慌措地转动着眼珠，低嗔道：“他出自名门，又是独子，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待父母之命。”

“如果我当初并未嫁为人妇，那定不会至此。”

“可是……”灵杳正想开解她，却被生生打断了。

肩膀一侧，崔氏便从灵杳的掌心脱离开来，淡淡道“不必说了，我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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