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分行》
烛光逼近,将持着烛火的人影映得巨大,阴影笼罩在躺地一动不动的两位女子身上。来人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惊讶。
他将烛台放在近门之处,打开牢房门锁,蹲在二人面前伸手探鼻息。探完李绮姗的,再探沈喜的。
瘦小的身躯蜷成一团,像是经历过一阵极度痛苦的煎熬。
手指从沈喜鼻下收回时,沈喜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即便是缓慢的利刃出鞘之声。她的眼陡然一睁,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将袖中所藏发簪用力往前刺去。一刺却刺了个空,手腕被人紧紧攥住用力一拽,整个人被拽起甩到了墙边撞得脏腑都泛疼。
“沈喜!”
李绮姗扑上前将沈喜扶起,恶狠狠地抬起眼往前瞪,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那一刻露出愕然神色:“怎么是你?”
“亭云大哥,”沈喜抬手抹掉嘴角边的血迹,冲来人苦笑,“大理寺诸人待你不薄,你缘何如此?”
面前持剑而立之人还穿着先前那套眼熟的衙役常服,脸部轮廓柔和,不是才给她们送过吃食的贺亭云又是谁?
先前尚且能温和而笑之人,此刻却阴着脸,眼中半点暖意都不见。
“谈什么缘何如此,无非是道不同。”他淡声道,“我姓王,名十四。”
“不管你是姓贺还是姓王,你首先得是个人!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苦衷,若你此刻将我二人杀了,你便只是个助纣为虐的畜生。活了这么些年,在主人眼里连个人都算不上,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么?”
沈喜脸上笑容未收,“同是更名改姓,我做是为了救人救己,你呢,你只是为了方便杀人,揣着这样一颗害人之心待在大理寺这几年里你不觉得心虚么?”
“沈喜,沈喜……”李绮姗牙齿打颤,“跟这种人说不通的,他不过是主家养的一条狗,如何能听得懂人话……”
怎么办,该怎么办……李绮姗急促呼吸着,女儿安睡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这让她脑子异常清醒,可脑子越清醒心中越无力。
王十四持刀靠近的那一刻,大理寺暗狱中似乎有了一阵风。风吹动着两个女子细碎的鬓发,让两人都有着奇妙的错觉:风雨似乎来临了。
她们仿佛是两株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荷,满身倔强却抵挡不了风雨,甚至发不出多余的声音。
刀光闪进眼眸那一瞬,李绮姗紧紧地闭上眼。
呲——
耳边收进一道利器入肉的声响,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李绮姗茫然地睁开眼,就见王十四高大的身躯倒下来。
他的后背上扎着半截匕首。这把匕首,自后刺破了他的心脏。
视线往牢房走道入口偏移,那里站着满头大汗喘息不定的大理司直严卜。
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李绮姗心中的恐惧终于化作痛快的呜咽响在大理寺暗狱中。
在李绮姗的哭声中,沈喜抬手抹了抹眼,想站起奔上前却只能捂着肚子蜷缩起来。
李绮姗有所察觉,哭声一顿,手足无措地跪坐在一边:“很疼吗?你还好吗沈喜?”
说着又转头对赶至面前的严卜骂道:“严公子来得未免太慢了些!别说翻案了,你若再来晚些怕是只能给我与沈喜收尸了!”
“唉哟!你们可不能错怪严司直啊。”曹加复带着几人匆匆赶到,“陈大人回府途中惨遭行刺,有人假借大理寺卿之名给严司直传令命其捉拿刺客,严司直本欲前往陈府不想一出大理寺便被多名死士围追堵截,此刻能平安回转大理寺已是不易……”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曹加复说得心虚,“纵使严司直事先有所交代,我还是急得乱了章法险些铸成大错……谁也没想到……”
经曹加复一说,李绮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严卜面色有些发白,离得近了还能闻见严卜身上似有血腥味。
侧头一看,严卜后肩处红了一大片。李绮姗惊了一惊:“你受伤了!”
沈喜原本缩在一边憋眼泪,听到李绮姗的话急得厉害,火急火燎地爬起来往严卜面前奔,踉踉跄跄地奔了没两步就被严卜伸手接住。
“我无碍。”出言打断曹加复的话,严卜将沈喜抱起往外走,“我确实来得太迟了。”
这么些年里亭云从未有过异常举动,上官交代的事情他比谁都上心。谁能想到比严卜还早进大理寺的衙役亭云会是王家的死士?
经过多年的伪装,此人已经深得大理寺卿陈会戎的信任,所以,不论是前往竞良还是前往快刀门,亭云都能跟在严卜身侧。
亭云从未从中出手打乱或破坏什么计策,但他的所见所闻所经却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王家人的书案上。
那些人知道严卜不会有什么收获,所以他们乐得看严卜东奔西走,乐得看严卜一无所获。
因为从未露出过疑点,所以严卜从未怀疑过亭云的身份。以至于,从亭云面前走过时严卜都还有一丝恍惚。
看出亭云的唇启启合合似在说什么,曹加复俯身凑近。听清亭云的话时,曹加复心中诸多情绪复杂难言。
“严司直,”曹加复起身时面露犹豫,“他,他说谢大人助他解脱……”
说话时曹加复不由自主地看向亭云的手。倒地之时亭云的刀并未脱手,始终被他紧握着。
刀背向外,刀刃向内,这并不是一个将要行凶之人会犯的错误。
之所以会如此,只能说明这人无心杀人。
心中一时间浮现出说不出来的矛盾感,心中那令人咬牙切齿的恨逐渐被无奈所取代。曹加复心中有许多疑惑和猜测,但事到如今,那些猜想已来不及说不口,也没机会问出口了。
因为面前的亭云已彻底断了呼吸。
将匕首从亭云的后心处取出,曹加复看着匕首上沾染的鲜血轻轻叹了口气。
埋了吧。严卜离开之前留下这么一句。
这话的意思曹加复明白——不论死去这人是王十四还是贺亭云,都要让他入土为安。
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也看在这人最后这一举动的份上,让他的魂魄有个落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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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闻鼓被敲响的那一日,有人于都城四处奔走,在各街巷及高楼屋顶处撒下数千份状纸,状纸字字泣血,无一不是在说王家与蒋家目无王法、杀人害命。
状纸连撒三日,都城内外无人不知纸上内容,以至这一回的案子被百姓传的愈发声势浩大。
因为三人合敲登闻鼓状告朝廷官吏一事实在重大,此案传进了天子耳中。
天子以此案垂问殿内百官,往日总因为一些小事闹个不休的官吏难得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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