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第三日,黄昏。
沉香为我斟上一杯新沏的西湖龙井,茶烟袅袅,却化不开她眉间那点不忿。
“小姐听说了么?”她声音压得低低的,“殿下今日人都快到苏侍妾院里了,硬是被慕容侧妃半道请了过去用晚膳。说是带了什么稀奇的北境奇石,定要殿下即刻去赏鉴。”
我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上,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正在被墨蓝吞噬。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语气平淡无波:“无妨,苏兰殊性子淡泊,未必会争。慕容舜华的手段直接得近乎莽撞,却也有效。”
第四日,消息再度传来,这次轮到了本就怯懦的楚瑛。慕容舜华借口带来的陪嫁马儿性子烈,需殿下亲去指点方能驯服,又将谢清裕从楚瑛院前截走。
听着沉香的禀报,我不由搁下手中的书卷。
一次是新鲜,两次便是刻意了。
慕容舜华这般做派,谢清裕竟也一次次纵容?是真欣赏她这般不加掩饰的鲜活?还是他这位深谙权衡之术的皇子,有意借此敲打府中其他人,或者,甚至是在试探正妃盛望舒的底线?
第五日,府中上下几乎认定,殿下必会再度踏足慕容舜华院中。连慕容舜华本人,也一早便盛装打扮,珊瑚色的衣裙明媚夺目,眉梢眼角皆是志在必得的飞扬神采=。
我所居的院落,烛火通明,却比往日更显冷清,沉香面露焦虑,在一旁欲言又止。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若再不行动,任由慕容舜华专宠之势成型,我“景侧妃”的名头,便会迅速沦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家族沉甸甸的期望,我自身那点微末的前程,都可能在这无声的消磨中化为泡影。
“沉香,”我唤她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沉香初时眼中满是不解,待领悟过来,瞬间转为钦佩,悄然退下安排。
夜色渐浓,弦月如钩。
不久,院外隐约传来脚步声与灯笼的光影。果然,四皇子谢清裕朝着慕容舜华院子的方向而行。就在他的仪仗行至我居所附近时,一阵清越的琴音,恰如其分地流淌而出。
琴音不高,却因这夜的寂静而格外清晰。曲调是《平沙落雁》,意境高远开阔,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思,并非哀怨,更像是一种克制的、对远方或过往的怅惘,与府中常见的靡靡之音截然不同。
我能想象谢清裕的脚步必然一顿。
果然,听得他身旁的内侍道:“殿下,是景侧妃院中传来的琴声。”
短暂的沉默后,是谢清裕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去景侧妃处看看。”
院内,我一身素雅衣裙,未施浓妆,正专注于案上那架古琴。当通传声响起时,我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意外,随即从容起身相迎,恭谨行礼:“妾身不知殿下驾临,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谢清裕虚扶一把,目光却越过我,落在了那架古琴上:“无妨,是孤一时兴起过来走走。这琴音...是《平沙落雁》?”他眼中带着探究,“羲和竟会弹奏此曲?”
我垂眸,语气谦逊:“妾身闲来无事,不过借此消磨时光罢了,技艺粗浅,让殿下见笑了。只是偶读诗书,感怀先贤寄情山水之心境,聊以自娱。”
他走近几步,打量着我素净的装扮和沉静的神情,语气也带了几分欣赏:“此曲孤高,不似闺阁常习。你倒与旁人不同,不争不抢,却自有天地。”
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柔和却清晰:“妾身愚钝,只知安守本分。殿下谬赞了。”
心中却知,他必已看穿我这“不争之争”的用意。
谢清裕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他看了我片刻,忽然低笑出声,笑声不同于往常那种疏离的温和,反而带了几分真实的玩味。
他踱步至窗边,负手而立,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孤原以为,你与兰殊、楚瑛一般,是不会争、不敢争的性子。”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向我,“看来,是孤看走了眼。你今日这琴,弹得恰到好处。这份心思,倒是比直来直往更高明些。”
我的心微微一凛,知他已然洞悉。但事已至此,退缩便是前功尽弃。
我不慌不忙,再次深深一福:“殿下明察秋毫。妾身只是……不愿坐等花期过,空负韶光。若此举有失分寸,惹殿下不悦,请殿下责罚。”
“责罚?”他走近我,指尖微凉,轻轻抚上我的面颊,带来一阵战栗。
他的语气意味悠长,“不,孤倒是觉得有趣。在这府里,太过张扬易折,太过怯懦易欺。如你这般,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何时该静默,何时该出声,很好。”
指尖滑至我的下颌,微微抬起,迫使我直视他深邃的眼眸,“只是...孤希望你这份心思,多用在该用之处。”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中的警告与期望,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眼神温顺而坚定:“妾身谨记殿下教诲。必当竭尽全力,为殿下分忧,安守本分。”
这一夜,谢清裕留宿在我的居所。
临睡前,他似无意间提起:“望舒前两日还同孤说,你性子沉静,怕是会受了委屈。如今看来,她倒是多虑了。”他侧身,在黑暗中看着我,声音低沉,“羲和,你比孤想象中,更有意思。”
他话语落下,便阖眼睡去。我却久久未能成眠。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纱窗映在我毫无睡意的眼眸中。我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步险棋,进一步或许是青云梯,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从今夜起,这深府之中的棋局,才真正将我纳入了棋手之列。慕容舜华那边,此刻想必已是怒火中烧,明日,又将是一场风波。
次日请安,我到得不早不晚,慕容舜华却罕见地迟了些许。
她踏入正厅时,一身火红的衣裙依旧耀眼,目光在我身上狠狠剐过,虽极力维持着高傲的姿态,但那眼底翻涌的不甘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盛望舒依旧端庄温和,只是在我请安时,多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带着几分了然的探究,却并无责备之意,反而似有若无地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她温声道:“景妹妹气色甚佳,看来昨夜歇息得不错。”
我恭谨应答,心中明了,这府中之事,鲜少有能瞒过这位正妃的。我的“争”,或许正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是她乐见其成的平衡之术?
请安在一种微妙的暗涌中结束。我带着沉香,沿着曲折的游廊往自己的院子走。清晨的阳光透过廊柱,投下斑驳的光影。刚转过一个弯,一个明艳的身影便倏然挡在了前方。
慕容舜华屏退了左右侍女,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双臂环抱,下颌扬得高高的。那双平日流转着张扬笑意的眸子,此刻却无比冷冽,目光直接地钉在我身上,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瞬间降了几度。
“景羲和。”
她直呼我的名字,省去了所有虚伪的客套,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尖锐敌意。
我停下脚步,神色平静无波,微微颔首:“慕容妹妹有事?”
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应对一个寻常的问候。
慕容舜华向前逼近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的目光灼灼,几乎要看到我心底去:“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北境,还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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