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季庄和杜存荀还没走到陆府门口,就看见挽娘捏着一封信急急跑过来,叫他拆开来看。
季庄见是夏家送来的信,也不磨蹭,拆开后扫过一眼,便朝挽娘露出笑颜,“夏夫子为报救女之恩,愿收辰竹为弟子。”
其实早在夏荷看病那日,夏夫人就与季庄仔细聊了将陆辰竹送去夏家进学的打算。
只是夏恭迟迟不开口,季庄摸不准夏家意愿,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就没向挽娘和陆辰竹透露只言片语。
陆辰竹听到自己能去夏家上学的消息,脸上看不出喜悦,倒是挽娘扑通一声跪地,泪眼婆娑拉着陆辰竹给季庄和杜存荀都磕了头,被扶起来后又是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寻出了好几个旧镯子,迫不及待出门典当去了。
在姜国,当官自然比行医要好。只要陆辰竹受了举荐当了官,无论官职高低,都有俸禄可拿,且子孙后代也能继承官职。大富大贵虽难及,但至少不愁吃穿,能安稳过日子。
但进学于穷苦人家而言,并不是件易事。
第一个坎就是束脩。弟子拜师时要行拜师礼,而行礼时要向师父呈上束脩以示敬意。季庄的师父季升收徒不论贵贱,因此季庄拜师时只送了家里仅有的三条干肉就能入师门。
夏恭不同。挽娘每日织布所得的银两勉强只够他们娘俩吃喝,若想要尽快闲出银两来置办束脩,只能去典当。
见挽娘要出门,陆辰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想跟上去,“我也要去。”
杜存荀看他这副腿脚不便的模样,跟过去反而徒增麻烦,笑着拦下他,“辰竹怎么这样黏人?”
挽娘见天色将晚,叮嘱他乖乖留在家里,便忙不迭出去了,“辰竹先吃饭,娘很快回来。”
陆辰竹见挽娘已经出了门,那眼神着急得仿佛挽娘一走就是生离死别,话也来不及说,憋着一股劲挣开杜存荀,谁知一个没站稳,差点又要摔,杜存荀眼疾手快,拎鸡崽子一样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嘀咕,“闹什么脾气。”
季庄看陆辰竹双脚悬空,赶紧过来把吓得脸色发白的陆辰竹抱过来放到地上捂着脑袋安抚,解释,“当铺附近常有地痞流氓流连,辰竹应该是担心挽娘遇到坏人。”
“他脚上有伤,去了也不顶用。”杜存荀转转因为陆辰竹突然发力而差点扭伤的手腕,瞥一眼埋在季庄怀里异常安静的陆辰竹,脚步一拐也出了门,“我跟着出去溜达一圈,你们先吃饭。”
挽娘还没走远,杜存荀喊了她一声,走快两步追上去与她并肩,“正巧我也要出去买点东西。您去东街还是西街?”
“东街......”
不等挽娘说完,杜存荀一拍手,“巧了,我也要去东街,一起吧。”
挽娘闻言笑了,“姑娘好心,我都明白的。姑娘为大夫所雇,不必听信辰竹没来由的担心陪我走这一趟。”
杜存荀本着出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挽住挽娘的手臂往前走,“多走两步的功夫罢了,您非要与我计较这些,倒显得我小气。”
挽娘由她抱着手臂,“方才辰竹闹脾气,让姑娘见笑了。”
“小孩都是如此,耍耍脾气无可厚非。”杜存荀说。
“辰竹其实很懂事,只是我一直惯着他,才让他一直长不大。”挽娘说,“等上了学堂,有夫子约束同窗帮助,日后定能有所成就,好报答大夫和姑娘今日的恩情。”
“都是大夫的功劳,我怎能跟着沾光。”杜存荀笑。
挽娘还是那句话,“姑娘好心,我和辰竹都明白。”
正说着,两人拐过转角,进入东街。夕阳西下,暮鼓声中,摊贩们正在收摊,两人走在街上,时不时听到稀稀拉拉几声要卖不卖的懒散吆喝。
走到当铺门口,杜存荀自觉停步守在外头,让挽娘一个人进去典当。
典当总要瞧瞧成色验验真假,再讨价还价一番,一时半会出不来,杜存荀趁空走到旁边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前,花了两个铜钱买下最后一个糖猴,想到季庄也喜欢吃甜食,于是又摸出两个铜钱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糖兔。
天色开始变暗,过路百姓越走越少,暮鼓声也不知道敲了多少下,杜存荀饿得吃完了买给陆辰竹的糖猴子,却只等到出来关门上锁的掌柜。
杜存荀心里一空,一把抓住掌柜肩膀,“方才那位拿了镯子来典当的妇人呢?去哪了?”
掌柜被她吓得愣怔原地,“早、早已走了。”
忽然听得几声断续呜咽,杜存荀捏紧手里的糖兔,直往当铺后一条小巷赶过去。
但两侧青砖堆砌出的是条空无一人的死路。
尽管如此,杜存荀脚步加快,侧身闪进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
她的耳朵远比眼睛好使。
越来越近,才发现巷道尽头是个杂乱的拐角,扫街的笤帚和簸箕连同碎银铜钱散落一地,积年已久的污泥和尘沙将衣衫不整的男女蹭得肮脏不堪。
见有人过来,挽娘惊恐扔掉手中匕首,跌坐在地。
她的衣衫半开,发丝凌乱,脖子上是赫赫掐痕,左脸的巴掌印上是点点淤青,嘴唇也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
杜存荀望进挽娘空洞的双眸,心中了然,轻声安慰,“别怕。”
霍景光着两条腿蜷在地上不住地呻吟,捂住腹部的双手被鲜血染红,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杜存荀捏紧挂了糖兔子的竹签,蹲下来递给挽娘,“劳烦夫人帮我拿一下。”
挽娘惊魂未定,哆嗦着伸出血污混杂的手接过竹签,两行泪木然流了满脸,“姑娘,我......我没......我没有办法......”
“没事。”杜存荀转身面向霍景,一手捂住他嘴巴,一手摸出黑羽剑,找准心口位置慢慢扎进去,直到地上的人不再动弹,这才面不改色朝挽娘开口,“你扎得不深,他应是疼得晕过去了。血慢慢会止住,他不会死,没事。”
杜存荀扯下霍景衣裳,盖住胸口外露出的剑柄和下流的下身,随即扶挽娘站起来,“有没有受伤?”
挽娘慢慢摇头。
“先回府吧。”
杜存荀收拾这种渣滓已经是稀松平常,挽娘却魔怔了似的,目不转睛盯着地上的生死不分的人,身上仿佛千斤重,怎么也拉不走。
许久,她口中艰难吐出四个字,“不能回去。”
紧接着,又是四个字,“不要报官。”
杜存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手脚麻利替她整好衣裳,又帮她理好乱发,“我会帮你瞒着,要是辰竹问起来,我就说你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要怪就怪我。”
挽娘摇头,艰难咽咽口水,声音嘶哑,“辰竹聪明,衣裳脏了,他会看出来。”
杜存荀当下立断,“不怕,我带你回我家里,咱们换了衣裳再回府。”
挽娘终于肯站起来。
一路上,挽娘的泪无声息干了一轮又一轮,还是流不尽。杜存荀带她进自己的卧房,让她挑一套干净衣裳,然后去烧水准备帮她擦身。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杜宅偏僻空旷,挽娘不敢一个人待着,亦步亦趋跟出来。
提上来井水后,杜存荀挑水进厨房,挽娘也跟了过来。
杜存荀生好了火开始烧水,挽娘就挨着她坐在灶台旁看火。
杜存荀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于是一股脑往里添柴,挽娘这时被烤干了泪,安静凑近灶口,伸手拨弄里头胡乱挤在一块的木柴,架成一个有口进风的柴堆。
“这样烧,热得更快。”挽娘说。
挽娘低沉的嗓音与方才大相径庭,杜存荀怕她哭哑了嗓子,便问她饿不饿。
挽娘摇头。
“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住,家里没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只管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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