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之走后,房内昏暗,云骧点了好些的蜡烛,她立在林大夫的身后,一刻不敢松懈地看着祖母。
她自责地想,若是今早没有让祖母知道她与陆衍之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亦或是更早之前,她没有去买布缎,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云骧默默抹了把眼泪,不管怎么想,祖母的事情,好像都是她导致成的。
林大夫听见身后云骧不时的抽噎声,打趣道:“云骧,你莫要哭了,待会儿你祖母醒来,见着你这样,说不准得好一阵心疼。况且施针得有一段时间,我这手悬不得,你若是哭得我手跟着一抖,一不小心把你祖母扎疼怎么办。”
李婶挽住云骧,跟着道:“是啊,云骧我们出去等着吧,你祖母会醒过来的,我们在这儿什么忙都帮不了,反倒叫林大夫听见心不平,容易受影响。”
“嗯。”云骧用手背擦过面上的泪痕,“林大夫,我就在外面,若是有事,你叫我就是。”
“行。”林大夫道。
李婶陪着云骧出屋,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雨水从屋檐沟壑处滴落,形成道道水帘,院中以前放置的缺有一个角的坛罐子装满水,雨滴滴答掷下,溅起圈圈水波。
云骧一言不发地抱着双膝,额前碎发湿润,眼下的红肿愈发明显。
李婶道:“云骧,不要难过了,你祖母吉人自有天相,林大夫都说会没事的,他施完针就好。”
云骧道:“李婶,其实祖母摔倒,都怪我,要是我懂事一点,祖母就不会晕过去。”
李婶劝说道:“李婶不清楚你们今日具体发生的事情,李婶还能不清楚云骧吗?云骧一直是个乖孩子,不难怪你祖母喜欢你。”
云骧拾起脚边的木棍,在地上写下工整的“谢”字,可惜她暂未没有学到“淑”字,半天该如何下笔,手腕停顿之时,沾了水的“谢”字却是渐渐消退去。
“李婶,你回去了吧,我一个人可以的,麻烦你特意过来一趟。”云骧道。
云骧方才注意全在祖母身上,这会儿出来,才见着李婶身上衣裳湿了一小半。
李婶摆摆手,“等你祖母醒了我就回去,家里得留个大人照看。我记得云骧你今年不过十六吧。”
“嗯,比陆衍之小一岁。”云骧道。
李婶转换个语气,虽说陆衍之和云骧都与她同村,到底她心里更向着云骧,她道:“云骧,上回我与你说过的话,不晓得你听进去多少,陆老太太待你确实不算错,那陆衍之呢,他待你好吗?”
“说什么好不好的呢?”云骧回过头看眼尚未有清醒迹象的祖母,道:“祖母待我好就够了。”
李婶了然,那就是不好了。
“你祖母身体康健时好说,料想你祖母的为人,不会太过偏爱陆衍之。要是将要你祖母不在,届时照你说的,陆衍之功名有成,傻丫头你该如何自处?”
云骧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继而她又固执道:“祖母定会长命百岁的。”
李婶反应过来现下说这些着实不好,闭上嘴陪着云骧坐在檐下观雨。
忽的,李婶倒是想起一件事,她知云骧自小与她二姐姐最要好,于是道:“云骧,前日,我见你二姐姐云茵回来了,她一人带着她的那几个孩子。”
云骧闻言,有一瞬的恍惚,她上次见二姐姐已是数月前,她成亲的时候,二姐姐只身一身匆忙赶来见她一面。
二姐姐疼她,云骧小时最喜欢二姐姐,但云骧格外讨厌二姐姐所嫁之人。
云骧记得,在自己十岁时,二姐姐未至十六,就被爹娘许配人家,说是对家在隔壁镇上当个小捕快,二姐姐过去不会吃苦的。二姐姐也这般的安慰她,说是等她长大,就接她过去小住,那人是个捕快,人品应当不差。
但二姐姐过去整整六年,生有三个孩子。
云骧十二岁那年,听说二姐姐差点难产,夜深等爹娘睡熟后,自己翻出墙外,拿上一根木棍子傍身,借着月光硬生生走上六七里的路去找二姐姐。
到二姐姐家附近不远,二姐姐家中亮灯,她欣喜,不免加快步伐,近了孩童的哭声,男人的咒骂声,却是彻底混杂在一起。
彼时的云骧直直冲进去,张开双臂护在倒地的二姐姐身前,对身前醉酒发酒疯的男人吼道:“不许欺负我二姐姐!”
二姐夫长得壮,一挥手就将她推倒在地在与二姐姐一起,咒骂云家都不是好东西,赔钱货,云骧那时才知晓每回过节回娘家的二姐姐笑得有多牵强。
最后,是云家二老早上醒来没有见着云骧,猜到云骧多是去云茵家中,一路骂骂咧咧赶来隔壁镇。
二老带着东西给二女婿赔罪,说是让他宽宏大度些,多担待,再多等些时日,云茵肚子里会生出男娃的。
可当时便连二姐姐床榻上的血迹甚未曾来得及清理。
后来再等两年,二姐姐又生下一个女娃娃。
当时二姐姐拉住云骧的手,语气尽显憔悴与无奈,“云骧,莫要哭了,可能这就是二姐姐的命吧。”
自此,在听到爹娘一始想要把自己许配给隔壁村的屠户,尤其还是在屠户的第一任妻子就是难产而亡的情况下,要她过去给人传宗接代,云骧格外抗拒。
“李婶,我二姐姐肚子里是又有了吗?”云骧问道,每回二姐姐有身孕,二姐夫会大发善心地给她一些钱财,叫她买些东西回到云家。
李婶干咳两声,道:“你那二姐夫不是什么好东西,人面兽心的混账玩意儿,不过听说这一胎找神婆子算过,多半是个男娃。”
云骧低头,她想二姐姐了,不晓得如今二姐姐是否能过得稍稍一些。
林大夫施完针,叫云骧进屋,说是候着就成,等到陆衍之把药材买回来,熬好喂给陆老太太喝。
李婶见着屋内陆老太太呼吸平稳,跟着放下心,将一篮子鸡蛋留下,与云骧说是留给陆老太太补身子。
云骧谢过李婶与林大夫,送她们二人走出院子。
雨势渐渐变小,云骧回屋陪着祖母坐有小会儿,待雨彻底停歇,她将院子打扫干净,油纸伞撑开晾在檐下。
做完这一切,云骧回到祖母身边继续守着。
半个时辰左右,云骧见祖母手指动弹两下,她立马坐直身,见着祖母眼皮慢慢掀开的瞬间,云骧喜极而泣,“祖母,你终于醒了。”
陆老夫人依旧不能怎么动,厚重的眼皮缓缓上下张合,她唤道:“云骧。”
“祖母,我在呢。”云骧道,她听祖母嗓音有气无力,紧张述说道:“祖母,衍之去镇上给你买药去了,林大夫来看过你,说你没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不用怕。”
云骧拧干帕子,仔细擦着祖母身上的污渍,猜到祖母想见陆衍之,她道:“祖母,衍之去有半个时辰,应是还有半个时辰马上就回来。”
沉沉闭着眼的陆老太太动了动手指,艰难吐字道:“嗯。”
-
垂柳镇骤雨初歇,青石板上积水浑浊。
小贩待雨停,三三两两将摊位重新摆出,交谈声此起彼伏,无非是在说着今回的雨太大,怕是接下来十几日都是艳阳天。
陆衍之赶到佰世堂,照着林大夫的方子买药。
抓药的伙计认得药方,一边抓药,一边道:“小哥家中人伤势严重,年龄莫约得五六十吧,这个岁数,经此一遭,搞不好得在床榻上修养好几月,遭罪哦。”
陆衍之攥紧药方,瞥见佰世堂的李大夫这会儿正得空,礼貌上前去央李大夫帮他看看药方子。
佰世堂是垂柳镇最好的药铺,里面坐诊的李大夫家中世代行医,医术高明,好一些远地方的人都经常来佰世堂询药看病。
李大夫医者仁心,看过药方子,询问陆衍之陆老太太的具体病情,柔和道:“你祖母急火攻心,能醒过来就好,日后你看看是否有着行走困难,亦或是耳鸣目浊的情况。若是身体抱恙,可接来我佰世堂仔细瞧瞧。你这药方是好的,当归、白芍、茯苓、越鞠丸等都是疏肝理气方剂,没大问题,只是……”
“李大夫但说无妨。”
李大夫悄然打量陆衍之,道:“修养乃是大事,听公子言,祖母年至六旬,慢慢调理是不错,可到底年纪大,多加两三味功效稍好的药更有利身子恢复。只是药价会昂贵,不知公子家中能否负担得起。”
“给祖母治病,自然是负担得起的。”陆衍之道。
“那我给你添两味,待你祖母身体稍好些,我再给你换换。”李大夫拨弄算珠道。
家中长辈生了病,小辈自不好受,恨不得用上世间最好的药,但从陆衍之一始进药铺,李大夫便看出他家中贫寒,现下的更改药方,是尽力循着性价最好的药来。
陆衍之出门时,因林大夫的话,他把所有的银子都带上,总怕祖母有个万一,十两银子,一两不缺。
李大夫拨弄完算珠,道:“总共三两银子,是五日的药剂,五日吃完后再来佰世堂,我看看你祖母的病情,能否逐渐减少药剂,这病怕是至少得养个两三月。”
“好,有劳李大夫。”陆衍之道。
伙计依着新药方重抓好药,一日一包的用油纸扎好,用细线捆结实递给陆衍之。
陆衍之给了银两,李大夫最后嘱咐交代道:“公子祖母恐最近十日皆不能下床,家中得多留个人多照看着。”
陆衍之道过谢,拎着药包走出佰世堂。
回去的一路上,李大夫说过的话久久绕在耳边。
进京赶考在即,不足两月的光景,他每日得去叶家书院上学,白日里如何能照顾祖母,况且两月后他离开垂柳镇,祖母一人在家,叫他怎能放下心?
陆衍之脑子混乱,想起临行前,云骧曾勾住他的小指,叫他莫要怕,她会照顾好祖母。
此刻云骧的面容仿佛出现在他面前。
十年来,他与云骧说话不多,但云骧与祖母关系一直不错。
陆衍之闭了闭眼,云骧的面容却来愈发清晰起来。
他的脑海里闪过数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