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左右,云骧写好今日所学的五十字。字迹算不上好看,好歹沾了工整的边。
她收拾好书案上写过的纸张,将陆衍之写过的白纸单独妥帖放一处。
书房内红烛快要燃尽,惺忪灯烛火苗随夜风闪动。
云骧侧过头去看坐姿端正的陆衍之,在他的笔下,书卷上满是勾画批注,旁的不说,陆衍之在功课这一块儿从来是严苛与认真,照着他的这个学法,一日里怕是只能睡两个半时辰。
云骧放轻动作起身,指了指门外地道:“我先去睡啦,你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陆衍之简单道:“嗯。”
云骧抿了抿唇独自离开书房。
云骧沐浴后坐在镜前梳发,三千青丝柔顺垂下,铜镜沾染了些水雾,倒叫人有些看不真切。
她从柜子里拿出今日所做的荷包,指腹间不确定地反复摩挲,陆衍之既然愿意教她习字,她总该得感谢一二,她有些想今晚就送此荷包给陆衍之,算是当作她的谢师礼。
云骧在灯下将自己做的荷包看过好多遍,总怕有地方绣得不够好,会入不得陆衍之的眼。
在身后房门传来被人从外推开的吱呀声时,云骧终沉下心,再不济,这做荷包的布缎料子可是上好的呢,陆衍之总不会看不上吧。
陆衍之回了房,身上是夏夜里的清凉爽气,在他的额上,还残留着方才在屋外隔间淋浴后的水滴。
他解下身上最外的衣衫,整齐搭在柜旁的横杆支架上,拿过一旁的帕子擦净面上水渍。
陆衍之回过头时,看见云骧双手撑在床榻边上静坐,两只腿垂下一晃一晃的,炯炯目光一直是看着他这处的模样。
“你怎么还未入睡?”陆衍之问。
“等你啊。”云骧答话。
“等我做什么?”
陆衍之关上窗,瞥见窗柩旁开得正盛的石榴花,眉头微蹙,他不喜欢大红色。
这颜色太过招摇与艳丽。
云骧从身后拿出自己做的荷包,双手忐忑地递给陆衍之,“我给你做了荷包,本想着等你生辰的时候送给你。今晚你教我识字,下月你生辰,我再送你个别的东西。”
陆衍之看着云骧递过来的玄色荷包,荷包样式简单,其上,一朵小巧石榴花静静开在角落,像极上回她来书院寻他时鬓边别有的那一朵。
“我不喜欢石榴花。”陆衍之直言道。
云骧双手尴尬立在半空之中,唇角边上最起初的期盼与欣怡在此刻全然僵住,她不灰心地又问:“那我重新做个你可喜欢?这布缎料子不差的,我花一两银子买的,还有一些布缎,我重新给你做个荷包,不绣石榴花了。”
陆衍之道:“不用,我不喜戴荷包,况且你买这等贵的布缎做什么?”
“我想着既然是送给你,还是要给你最好的。”云骧小声道。
陆衍之不悦:“家中也不富贵,五十两存银皆给你家中,祖母身体尚未痊愈,日日得药膳不断,你便将银两用来买这些东西?我祖母待你不错,若凡事皆依着你的想法,祖母再有个伤寒,哪儿来的银钱?”
在他眼里,云骧所用到底是不该。
听见陆衍之如此说,云骧霎时红了眼眶,一面是自己亲手做的荷包被陆衍之的仅仅一句不喜拒绝,一面又是她好像真的没有想起过祖母会更需要每日的买药钱。
云骧将荷包紧紧攥在掌心之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良久之后,她低着头说,“我知道了,对不起。”
陆衍之听出云骧重重的鼻音,此刻云骧手心里露出的荷包一角莫名让他感到不适,他道:“你先睡吧,屋里闷,今晚我出去睡。”
灯烛被吹灭,房屋内陷入浓郁的黑沉。
云骧静静侧躺在床榻最里侧,枕下湿润一片,若是可以,她也想将那五十两还给祖母。
既然陆衍之说她不该乱花银子,以后她将五十两一分不落的攒好还给他就是。
隔壁书房内。
陆衍之望向另一旁的小书案,心中正值烦闷。
前几日云骧道出那句待他考上,她亦可以不用这般累,他已然是不舒服,祖母不忍见她受苦,她竟想的是日后可以借着他过上好日子。
还有今日的荷包,家中哪里又有闲钱够她如此用法。
夜风吹得未关紧的轩窗吱呀吱呀作响,陆衍之合上桌案上的卷册,平不下一点儿的心。
崭新甚散发着松木清香的小书案在此刻烙得他胸腔生疼,他收回自己被云骧拾好的字帖,揉成一团置气扔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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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骧一整夜没有睡好,翌日比往常早莫约半个时辰起来,她睡不着,起来收拾好去到灶房中做豆腐。
路过书房,夜风将木门吹开一道缝隙,云骧稍稍侧过头,就看见里面趴着书案已经睡熟的陆衍之。
圆月未退,高高挂在天际,银色的月辉照在书案的一角,陆衍之的侧脸映在半明半昧之中。
明明眉目端的是清绝,偏生每回道出的话里竟是那般的伤人心。
云骧别开视线,准备去到灶房之中,转头见到祖母房中微亮。
云骧怕祖母是有什么事情,来到祖母的房外,轻扣房门问道:“祖母?”
陆老太太收拾好床榻上的衣裳,拄着拐杖开门,“云骧,今日这般早就起来?”
云骧面露担心,“祖母,我见你房中亮灯,不放心,过来看看。”
陆老太太笑笑,“人年纪大了,睡不着,我就找些事情来做。”
云骧瞥见祖母身后床榻上,是几件灰黑色的旧衣,询问道:“祖母可是在缝补衣裳?你眼睛看不见,要不我来吧。”
陆老太太带着云骧进屋,“没有缝补衣裳,就是想起几件陈年旧衣,翻出来看看。”
云骧点点头,“好,那我就不打扰祖母。”
陆老太太眼睛看不得太见,但此刻在亮起灯的屋内,实实在在瞧见云骧眼下的红肿,拉着云骧的手问道:“眼睛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陆衍之欺负你惹你生气了?”
云骧是陆老太太看着长大的,云骧坚韧,遇见事情从来都是不吭一声,眼下,还是陆老太太第一次瞧见云骧这样。
云骧道:“祖母,没有的事。”
陆老太太紧紧盯着云骧,“你同祖母说实话,不然我去叫陆衍之出来,你不愿意说,我让他来说。”
云骧心下一酸,觉得格外对不起祖母,她道:“祖母,对不起。”
陆老太太慌神,拉着云骧坐下,“你这孩子,同我说什么对不起。”
云骧抹去眼角的泪,与祖母坦白道:“前日,我花一两银子去买不足半匹的布。”
陆老太太摸摸云骧的发,安慰道:“买了就买了,咱们云骧值得用好的布,家中又不是买不起,云骧自己凭本事挣的银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怎的哭鼻子?可是陆衍之数落你来了?”
云骧面对祖母的关心,更觉羞愧,祖母皲裂的手心温柔抚过她的额前,云骧深深低下头,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砸在手背上,她摇着头说:“祖母,对不起,我明知晓家中困难,不该乱花银子的。”
陆老太太心疼地挽过云骧,“这不关你的事情,是祖母自己身体不好,让你来咱们陆家,本该让你过好日子的,不想却害得你日日操劳,是老婆子我对不住云骧你,你自己赚的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顾忌我。”
云骧在陆老太太怀中哭得抽噎,很多年前,她在家中受了委屈,祖母若是知晓,总会来安慰她,给她糖吃,夸她最是懂事。
在祖母这里,云骧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昨夜里,她想了很多很多,陆衍之说得的确没错,无论如何,她不能对不起祖母。
若是她把银子用了,祖母身子本就不好,日头有个万一,再吃药怎么办呢。
陆太太轻抚云骧后背,道:“昨夜没有睡好吧,你在我这儿休息休息,祖母我去替你收拾那小子。”
陆老太太说完,起身拄起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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