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婉缓缓摊开一直拢在袖中的双手。
她的手背白皙的近乎透明,指尖却泛着一种常年接触药材或染料后沾染的浑黄。
手心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静静躺着一只拇指大小的密封琉璃瓶。
仔细看去,瓶中有一团小小的,微微起伏,仿佛在自主呼吸的银色光团,其本体是由无数细小游动着的活体微虫构成,在狭小的空间内追逐缠绕。
视觉上并不恶心,甚至可以说有些瑰丽的美感。
“它被称为‘同心蛊’。”左婉声音平静的介绍,留意着李厘的反应,“并非字面上操控心神的邪物。更准确地说,它是一种基于生物磁共振原理构建的……契约纽带。”
她进一步解释:“蛊体由两种共生的特殊微生物培育而成,需以媒介为引,激活其‘主’与‘从’的特性。一旦种下,‘从’方若在约定期间内,对‘主’方心怀恶意,或意图违背约定的诺言,其体内的蛊便会产生特殊生物电脉冲,引发剧烈的心悸与神经痛楚,宿主将痛苦难当。”
左婉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陈述一项严谨的科学实验,而非古老巫蛊的传承:“反之,若他信守承诺,蛊虫便与他相安无事,甚至能轻微增强其机体自愈能力。待约定完成,我自有方法将蛊引出,进行无害化处理。”
左婉说话时,褐色的眼瞳闪烁自信,让她这番离奇的言论显得极具说服力。
赫尔蓝在一旁插话,狐眼闪动狡黠的光:“听起来是不是特别适合那个满肚子坏水的海因莱因?让他也尝尝身不由己的滋味。这东西听着玄乎,但原理其实能和飞地那套生物科技能扯上点边,不过是冻土特供版哦。”
她轻笑一声,嗓音极具煽动性,似乎怕李厘无法下定决心:“技术路线不同,飞地再尖端的医疗技术也拿它没有办法。海因莱因就算回到飞地,也得乖乖听话。”
左婉微微颔首,默认了她的说法。
随即再次看向李厘,她目光如水:“此法虽传源自古籍,但我已用现代生物知识加以改良。此蛊一旦种下,除非蛊师主动解除,或者受术者死亡,否则终身相伴。而受术者一旦完成约定,蛊师自有感应。是否采用,取决于你。若你决定,我会助你,尽力而为。”
李厘听着这闻所未闻的、杂糅了古东方秘技与现代生物理论的手段,看着左婉与环境迥异但超然脱俗的气质,心中原本对制约尤金毫无头绪的茫然被尽数驱散,欣喜涌上心头,一时间高兴的就差直拍大腿。
赫尔蓝的卖力推销实属多余。在她与尤金的角力中,她一直处于劣势,李厘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力量、需要保障,需要一种能跨越地域,无视地位差距的制约手段。
她已在尤金身上吃了太多亏,而左婉的能力无异于雪中送炭,为她提供了超出常理的力量。
无需李厘多言,左婉似乎已洞悉了她的心意。
她将那带着微凉触感的琉璃瓶轻轻放在李厘的掌心,拢起她的手指让她收好,微笑道:“我明白了。如此,便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需要让他自愿饮下含有‘从蛊’的媒介。你……”
左婉的话没说完,入口处传来的一阵喧哗打断了三人的交谈,有人正大声叫嚷。
赫尔蓝和左婉循声望去。而之前为李厘跑腿取信息终端的小女孩,恰在此时踩着吧嗒吧嗒的步子跑了回来。
李厘摸了摸她软嫩的脸颊,轻声道谢,低头快速给赞恩编辑着信息。
小女孩却轻轻靠着她,依偎在她身边,扬起小脸自我介绍:“姐姐,我叫墨菲。”
墨菲,是个好名字。
人类容易犯错,世界充满不确定,确保安全的关键在于充分考虑墨菲定律——李厘心中柔软,刚想回应,好好夸奖她的名字,注意力却被转移。
“赫尔蓝!赫尔蓝在哪儿?!”叫嚷声随着急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赫尔蓝起身应道:“我在这儿!冷静点,出什么事了?”
来人气喘吁吁地咽了口唾沫,贴近赫尔蓝小声道:“看守那边传来消息,说激进派刺杀了那个飞地人!凯夫受伤了……”
李厘倏然起身插话:“那个飞地人的情况怎么样?”
那人目光闪烁,等赫尔蓝点了点头,才吞吞吐吐:“好像……也受伤了……?”
屏幕暗下,传给赞恩的信息已递送。李厘将终端还给墨菲,心下虽急,不忘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赫尔蓝同时伸手捏了捏李厘的肩膀:“别着急,激进派的实力有几斤几两我再清楚不过,问题应该不大,跟上。”
她迅速点出几个人手,一行人由报信人带路,匆匆赶往事发地点。
尤金早已被凯夫转移到了一处靠近基地入口的独立岩洞。这里常被用作临时看守区域,光线昏暗,空气里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刚一踏入岩洞,昏暗的光线下,李厘先嗅到了浓重的血性气,然后才看见尤金的身影。
尤金背靠着一块平整岩石半倚,脸色因失血显得有些苍白。左侧肩胛的下方衣物被利刃划开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但血流的不少,洇透了周围的衣料。
李厘赶到时,他神情依旧凌厉,如同索命的恶鬼,正死死掐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脖子,眼神乖戾。
凯夫跌在稍远处,手臂挂彩,一名刚赶到的医疗员正在为他包扎。
被尤金钳制住的中年男子面色已呈青白,眼神狂乱,即便因缺氧而四肢无力,口涎横流,那双充满仇恨的眼依旧死死瞪着尤金,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尤金肩胛处流下的鲜血顺着他手臂一滴一滴落到男人的脸上,晕开刺目的红:“就凭你这废物,也想杀我?”
李厘快步走到他身边,巧劲一拍他手臂上的麻筋,迫使他卸了力道。
尤金下意识偏头,看见是她,凶狠的神情顿收,整个人直直朝她软倒。
将头拱进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委屈:“舍得回来了?再晚一点,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李厘心道未必,若是没亲眼看到这场面,还以为被掐住脖子,命悬一线口吐白沫的人是他。
那名被掐晕的刺杀者已被赫尔蓝带来的几名“根须”年轻人利落地捆缚起来,嘴里塞上了软布。赫尔蓝押着人犯,朝李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处理这边。
李厘微微点头。
有人走上前来,想要为尤金处理伤口。
李厘道了声谢,接过伤药和绷带,亲自上手为他处理。
她动作熟练,下手却算不上温柔。她自己受伤时便是这般对待自己,早已成了习惯。
尤金痛得龇牙咧嘴,却没有吭声,心中升起一丝蹊跷。
他配合地抬起手臂,时不时低头打量她沉静的侧脸。
李厘低头整理好绷带和药品空罐,最后,从掌心翻出那个密封的琉璃瓶,淡声道:“喝掉。”
尤金的目光落在瓶中那团散发着诡异银光的活虫上,又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李厘情绪匮乏的脸。
半晌,他发出一声冷笑。
嘲弄地拨弄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与他对视:“怪不得亲自上手讨好我,原来是有求于我。看起来像是送给我的‘礼物’?可我猜不出有什么用处?都不介绍一下吗?这礼物送的未免太不走心。”
李厘平静地回答:“这是能让你遵守承诺的东西。能让你即便回到飞地,答应我的事也一定会办到。”
尤金怔了怔,这个答案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了然道:“原来如此,你不信任我。”顿了顿,冷翠色的虹膜闪烁,“如果我不想喝呢?”
“那我便有正当理由怀疑你的诚意。”李厘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骤然抬手,熟稔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喝下它,我们的交易就可以继续,我还是会好好扮演你的‘女朋友’,你不想喝的话……”
手指如同铁钳,压迫着他的颈动脉窦,手法与他方才对付刺杀者时如出一辙,李厘冷冷道:“可以单方面毁约的交易,从来不能称之为交易。我以为你懂,莫非……你之前一直在耍我?”
尾音上扬,面对尤金的推拒,李厘其实有所欲聊,也并未失去理智,只有一直想杀了他的心倒是真的。
如果他坚决拒绝,敢承认是在戏弄她,那他便失去了合作的价值。虽然那也意味着她前期对他投入的资源彻底打了水漂,实在让人心疼。
但为了避免持续亏损,及时止损才是明智之选,像赫尔蓝提议的那样,杀了也不是不行。
尤金并未挣扎,因着缺氧,绿湖一般的眸子蒙上一层水汽,呼吸渐渐困难。
他与她对视,凝望着她黑曜石般的眼中重新汇聚起来的神采。身陷劣势时,这神采在他的手中,即便有心呵护,却一度越来越黯淡,如今原因不明,已悄然重新燃起。
尤金清晰地感知到了李厘身上与过去截然不同,全然真实的杀意。危机意识拉响,他浑身起了一层战栗,血液却随着这濒死的压迫再次沸腾。
“看来……你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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