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在赫尔蓝下一次开口之前,尤金朗笑一声:“我要抽两成利。”
赫尔蓝心生鄙夷,放下手,身体的重心换到另一只脚,浓密的秀发在背后滑动,顺着肩膀垂下几缕,作出愈加放松的模样,并没有发表意见,只自顾自往下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庇护。”她的语气更加低沉,目光如炬,紧盯尤金的眼睛,清晰道,“我需要你承诺,在未来某个时刻,当流萤集……或者我本人,需要一条在飞地势力范围内的‘安全通道’时,你必须动用你的权柄和人脉,确保这条通道畅通无阻。”
尤金蜷着手指抵在唇边,低声咳了咳,做出权衡风险的样子。
第三个条件看似模糊,但是致命。
她等于在要求他在未来某个时刻,可能要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为她提供最高级别的庇护。
赫尔蓝不做催促,只慢悠悠补充道:“别忘了,海因莱因,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和我谈条件,是因为有个冻土人坚持要保你。你喝下的那个‘小礼物’,是我们之间建立信任的……基石。”她忽然向前倾身,带去压迫感,头停留在尤金耳边,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耳畔,“只要你有合作精神,遵守承诺,它对你无害,但若背叛……”
赫尔蓝的双眼在尤金看不到的暗处异光闪动,忽然抿起唇打了个呼哨。
尤金骤然感觉胸口一片翻腾的剧痛,刺痛直达脑干,头脑竟有一瞬间空白。
他踉跄一步向后倒去,撞上栈桥栏杆才没有彻底跌倒,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咬住舌尖勉强保持清醒,但是徒劳,越是压制浑身上下越是锥痛,噗的咳出一口血,溅在桥面陈旧的木板上。
赫尔蓝长身而立,目光由上至下俯视尤金,见他终于显露狼狈,满意的笑了。
又打了一个短促的呼哨,不再看他,倚着栏杆哼起不着调的小曲,好整以暇地看着桥下流水。
尤金垂着头,发丝散乱,遮住线条俊美的脸庞,喉结上下滚动,努力咽下口中的血腥味,静静等待疼痛消退。
视线渐渐复明,他慢慢抬起头,额发向后拂动,先是眯起眼睛向不远处看了看,只看到桥的一端立着几个人影,其中有一个气质特殊,分外苍白,尤金多看了两眼,因为她和李厘一样,是黑头发的。
收回目光,尤金的脸上露出近乎狂气的微笑:“三成利。成交。”他哑声加价道,“否则免谈,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他站起身,步伐摇晃着向前迈回一步,手指还在不受控制的发抖,但不以为意,以拇指指肚慢慢刮掉唇边残血:“你的条件,我原则上接受。不过细节需要明确,比如情报传递方式,资源交接渠道……以及庇护的具体定义和触发条件。”
他掀起眼帘,翠绿色的虹膜已经竖成针型,目光矜傲的再度与赫尔蓝隔空对视:“我想,我们都不希望未来因为误解,而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赫尔蓝冷漠的看着他的竖瞳,男人的绿眼闪着阴鸷的幽光,心道李厘形容的果然没错,这男的有点疯劲在身上。
即使身处绝对劣势,也依然要多番试探与回击,抢夺对话的控制权和规则的制定权。
“当然。”赫尔蓝内心顿时感到索然无味。许是同性相斥,她向来讨厌这种强势又癫狂的人。
但面对坚持要与她的视线齐平的尤金,她露出一抹妩媚而危险的笑:“细节,我们可以慢慢磨。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
李厘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身边温热的躯体。
尤金偎靠在身边,一只手撑在脑后,呼吸均匀,不是深度睡眠时无知觉的频率,似乎只是闭目小憩。
一个四四方方的便携设备被随手扔在枕边,屏幕焦黑,已然损坏。
李厘眨了眨眼,意识到那就是他们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窄频定向信息发射器。
而尤金,显然已经用它向克罗发送了求救信息。
李厘定定看了一会,怕自己是在做梦。
“马上就可以赶走我,是不是很开心?”
尤金的声音沙哑,但语气轻快,心情似乎不错。察觉到她醒来,并没有睁开眼,而是向她翻了个身,先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单指轻柔的点上额头,顺着挺直的鼻梁滑下,最终落到下巴弹了弹,似乎觉得这样做很有趣,随后便像没有骨头一般,拱进她怀中闹了一会,才轻轻哼起歌,敞着衣襟起身。
用海螺杯子耐心十足的接着岩壁流淌的活水,接满了走回榻边递给她。
李厘坐起身,抬起手背贴了贴发烫的额头,尤金则长腿一伸迈回床榻,靠回她身边,肩并肩坐着,卧榻发出吱嘎声响。
李厘垂下眼小口啜饮清水,听见尤金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飞地?”
李厘侧过头看了看他。
尤金说话时没有面对她,而是直视前方岩壁上打磨过的痕迹,仿佛单调石纹具有吸引人心的魔力。看得认真,面部线条柔和,冷翠色的瞳孔盈盈生光,嘴角带笑,心情实在很好。
知道他大概率是一时兴起,李厘转回头,确实如他所言,她十分开心。
垂眸冷漠道:“不必。”继续喝水。
“知道了。”尤金拖长声音,笑意更深,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你好奇怪。”很快他又挑起话头,一条腿曲起,将同侧的小臂搭上膝盖,这个动作让他敞开的衣襟愈发散落,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
“冻土的人都想上升飞地,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却不想跟我走?”他偏了偏头,仿佛不信,“在我看来,那些因为无法上升而如此憎恨飞地的冻土人,不过是恨自己不是飞地人而已。”
李厘后知后觉,尤金似乎是心情好到想要跟她聊天。
但他话一出口,就让她清晰的感觉到了彼此在认知上的巨大分歧。这让李厘不想跟他聊天,因为聊不到一起去。
但她确实有话要说,想告诉他大多数情况下,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看法,只是因为立场不同。
他如此聪明,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看上去像不知道,只因为不想知道。
彻头彻尾的轻视,表示他根本不在乎。
总有一天会在乎。
李厘的声音有些哑:“也许你说的对,会有那么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她的眼白清凌,眼珠漆黑,“无论针对任何人或事,做出的结论过于绝对,都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尤金无辜的眨了眨眼,把身子一矮,头拱进她的肩窝,绒绒的发顶蹭着她的脖颈,似乎不想让话题变得严肃:“这话的意思……怎么听着不对味?莫非……是在暗示我?”
他伸出手指轻轻戳她的面颊:“是想说我对你不负责吗?好严重的指控,明明是你不要我。”
空闲的一只手臂静悄悄绕上李厘的腰,掌心熨帖地覆盖她平坦的小腹,又问一遍:“想要我对你负责吗?真的不跟我回家?”耐心的发出诱哄,“我曾经给你描述过的迴流庭园,还记得吗?以后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打理它,还……”
李厘冷笑一声,打断道:“我有自己的家,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尤金闻言,竖颈环视四周。
目光像是正穿透岩洞,遥望到李厘那间远在矿坑镇边缘的寒酸小家,轻笑一声,带着怜悯:“你觉得好,只不过是因为你从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
李厘被他按在怀中拥抱,这怀抱带着独属于同类的体温,可以称得上温暖,但她忽然感觉有些悲哀。
如他所说,她确实没有亲眼见过所谓的“好”。不论是出于她未曾分化,没有机会上升飞地,还是因为最初的飞地人抛弃地表,隔绝了地表的上升通道。
完全没有机会,怎么可能知道。
尤金的手仍覆盖在她的腹间,掌心温热,十分珍惜的模样。但这种珍惜是表演出的假象,她不再徒劳拒绝,因为知道这双手很快就会随着他的主人一起离开,回到那“好”地方去。
李厘扪心自问,虽然头脑不及尤金聪明,情感也有些愚钝,不明白尤金为何如此偏执。但若说之前拒绝他,是出于对抗的惯性,当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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