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终于告一段落,十号的意识从脑海中消失那一刻,保科感觉大脑都轻了。他跟着暮戈走出实验室,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消耗很大,想吃什么?”暮戈走在他前面半步,头也没回地问,语气里有淡淡的关心。
保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关西腔都有些有气无力:“……暂时不用了,没什么胃口。”他实在没好意思说,那种直接在脑子里“听”到另一个意识吵嚷的感觉,让他有点反胃,现在看到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他本以为暮戈会像往常一样,用数据告诉他这是正常反应,需要硬性适应。但她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两条用彩色糖纸包裹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保科低头一看,是果味能量棒。他捏着那两条轻飘飘的“慰问品”,想起测试时那枚号称能变出波板糖的魔法葡萄糖块,下意识抬头,带着点难以言说的“幽怨”看向她。
——首席,在你眼里,补充能量是不是就等于喂糖?他此刻需要的可能不是这个。
暮戈接收到他的视线,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思考了他这一眼的内涵,然后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甜的。”
保科:“……”
他一时失去了解释的欲望,只能默默将能量棒揣进口袋。心里那点因为交流方式带来的烦躁和无奈,却奇异地被这股哭笑不得的情绪冲淡了些。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长期对抗这种不适的心理准备,毕竟适应异常状况是防卫队员的必修课。
而下一次踏入G303实验室时,保科一眼就瞥见战斗服胸口多了个幽蓝色圆形模块,活像镶了颗不怀好意的独眼。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个模块问道,有种不祥的预感。
暮戈京矢头也不抬,笔尖在板上唰唰记录:“给你的‘伙伴’配个喇叭。省得它在你脑子里拆家。”
保科怔住,忽然意识到,她昨天不仅注意到了他的不适,而且立刻就找到了解决方案,并通宵达旦(他几乎能肯定)地将其实现了。
原来,他以为需要自己默默忍受的困难,在她这里,是被列为需要优先解决的"技术问题"。
当战斗服完成接驳的瞬间,一个低沉、带着砂石摩擦质感的声音猛地炸响,震得他耳膜发痒:
“哈!能说话了!”
保科:“……”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脑海里的“声音”确实消失了,那种被入侵、被塞满的恶心眩晕感也随之不见。但是!
“喂,保科,” 十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亢奋,“别听那女人的,我们待会儿假装失控,一拳打穿它怎么样?” 它指的是实验室尽头那堵半米厚的特制合金靶墙
“不怎么样!”保科想也不想地拒绝,“那是公共财产!很贵的!”
“啧,没劲。” 十号不满地嘟囔,声音从保科胸口传出来,嗡嗡作响,传遍整个测试场,有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保科毅然决然转向主控台方向,用他那带着黏糊糊尾音的关西腔抗议:“首席!这玩意儿能不能关掉!?它好吵啊!我感觉自己不是穿了件战斗服,是穿了件会说话的呱吉T恤!”
暮戈京矢从数据板后抬起头,双手交叠,摆出公事公办的严肃姿态:
“不行。在你适应纯粹的意识交流之前,这种可听见的声波交流是目前的最优解。”
“我会适应的啦!给我点时间!”保科试图挣扎,“这衣服真的吵死了!”
“谁吵了!” 十号立刻在胸口反驳。
暮戈看着这一人一“衣”隔空吵嘴,终于没忍住,一丝极淡的笑意从眼底掠过,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清了清嗓子,用一本正经、仿佛在宣读战略报告的语气说道:
“保科副队长,这项设计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保科和十号同时安静下来,看向她。
“当你的对手以为,语言交流就是你们协同的全部时,”暮戈半真半假地说,“真正的杀招,往往隐藏在无声的意识链接之中。这,便是出奇制胜的关键。”
“……行吧。”保科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从战术欺骗的角度来看,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利用对手对“声音”的依赖,在关键时刻以无声的意念发动致命一击……
主要是他知道,跟这位首席争辩,赢的从来不会是他。
测试在前所未有地吵闹氛围中开始了。
保科很快意识到暮戈可能给10号接入了一些基础语言库,因为现在的10号吵闹的内容明显丰富了很多。
当他完成一个标准的翻腰转体时
“这什么老年广播体操?” 十号嫌弃得要命,“保科我教你,腰要这么发力,腿要这么蹬,保证一个滑铲干翻所有靶子!”
“我是防卫队员不是拆迁队!”保科死死稳住下盘。
“拆迁队怎么了?拆迁队也是凭本事吃饭!”
我们是精确制导,不是无差别爆破!”他咬着牙反驳,努力把差点被带歪的重心拉回标准姿势。
“精确?就这软绵绵的力道,给怪兽挠痒痒还差不多!” 十号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鄙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人类打架就是规矩太多!要我说,直接冲上去撕——”
“停!”保科赶紧打断它可能即将冒出的限制级暴力描述,下意识瞥了一眼观察窗后的暮戈。她正低头记录着什么,但保科发誓看到她肩膀可疑地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跟这位新晋话痨室友讲道理:“十号,战斗需要策略和配合,不是光靠蛮力。”
“配合?行啊!” 十号立刻来了精神,“你让我来控制,我保证配合得完美无缺!先撞穿左边那堵墙,再利用反弹力扑向右边那个靶子,最后来个华丽的空中转体三周半——!”
随着它激昂的“战术讲解”,保科感觉自己的腰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仿佛真的要执行那个离谱的“拆迁计划”。
“暮戈!它是真要把这里拆了啊!”
暮戈抬起头,绀青色的眼眸扫过保科胸口那颗正闪着亢奋蓝光的“眼睛”,语气平淡地给出解决方案:
“忽略无效建议,保科副队长。或者,”她顿了顿,说出一个让保科眼前一黑的方法,“用你的意志,说服它。”
“听见没?她让我说服你!” 十号立刻抓住话柄,声音得意洋洋,“来吧保科,用实力说服我!按我的方法来一次,保证让你体验真正的力量!”
保科:“……”
更让他头疼的是,十号对暮戈的敌意几乎毫不掩饰。
每当暮戈开口下达指令,十号要么发出不满的哼声,要么就在保科脑子里(现在它学会了意识和声音双线操作)念叨 “她又想干嘛?”“这女人坏得很,别信她!”“保科,我们叛逃吧!”
保科感觉完全莫名其妙:“你能不能消停点!首席只是在工作!”
“工作?保科,我跟你说,” 十号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警告的意味,“离她远点,这女人很危险。上次她解析我的时候,那意识流……简直像用手术刀在我脑子里绣花!还是双面绣!”
保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事实上,暮戈京矢当初在“井”下强行接驳、正面承受它精神冲击并反过来将它压制、解析的经历,给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战斗狂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烙印。它认可她的强大,但那种强大带来的不是征服欲,而是源自本能的排斥与警惕,而且它会被保科吸引,几乎注定了会敌视完全是保科相反面的暮戈京矢。
暮戈站在主控台后,面不改色地记录着这些充满敌意的发言,自觉没有跟编号怪兽打好关系的义务。
“保科!别发呆!” 十号还在嚷嚷,“下一项测试是什么?是打架吗?不是打架我就申请跳过!”
就在这时,保科私人终端的通讯提示音响起,暂时解救了他。暮戈在控制台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保科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被尾巴带得有些僵硬的肩颈,点开消息。是总部下达的临时指令,第四部队的六号适配遇到瓶颈,派他即刻前往第四部队,就编号兵器的部分技术问题进行短暂交流。
接到指令后,保科向暮戈简单说明情况,便独自乘机前往第四部队。十号战斗服被留在了立川基地进行数据分析和模块优化,机舱里难得的安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当他站在第四部队训练场的观察窗前时,市川莱诺正在装备六号战斗服的臂甲进行适应性训练。灰蓝色的生物组织紧紧贴合着少年的右臂,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肌肉的剧烈震颤。
然而,就在监测仪器依旧显示各项数据在安全阈值内平稳波动时,保科深红色的瞳孔迅速地收缩了一下。
一种极其细微、近乎直觉的预警信号,顺着他被强化过的敏锐感知神经,骤然刺入他的意识——并非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类似于生物本能对“断裂”与“崩塌”的预兆捕捉。他“感觉”到市川莱诺右肩胛深处的肌肉纤维正在承受远超极限的负荷,即将在下一秒彻底撕裂,连带引发关节的错位。
这预感来得如此突兀且精准,他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
“呃啊——!”
几乎在他产生预感的同一时刻,市川莱诺闷哼一声,右肩处传来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整个人瞬间脱力,单膝跪倒在地。
监测台此刻才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医疗组蜂拥而上,紧急卸除臂甲。整个过程,市川莱诺紧咬着牙,未发一声哀嚎,只有剧烈收缩的瞳孔和淋漓的冷汗昭示着他承受的极限痛苦。
保科放在观察窗栏杆上的手无声地收紧,眉头紧锁。他亲身经历过十号带来的精神冲击和身体负荷,却从未想过,仅仅是部分武装的物理融合,竟能带来如此直接而残酷的□□摧残——肌肉撕裂,关节错位,甚至骨折。
......
医疗室内,消毒水的气味浓重。
市川莱诺躺在病床上,右臂打着厚重的固定支架,脸色苍白,但那双灰紫色的眼眸依旧清明,痛苦丝毫没能磨损他的倔强。
"保科副队长。"少年挣扎着想坐起。
"别动,好好休息。"保科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完好的左肩,"感觉很糟糕吧。"
市川莱诺微微摇头,声音虚弱:“感觉……身体像是要被从内部撕碎,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哀嚎。仅仅是手臂部分就如此……难以想象完整的战斗服会是怎样。”
他沉默了片刻,重新睁开眼,看向保科,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敬意:“保科副队长,您所适配的十号……是迄今为止唯一确认拥有高度自主意识的编号怪兽。与它进行深度适配,精神层面的压力和风险,恐怕比我现在承受的物理负担……更加艰难吧?”
保科看着眼前这个即使身受重伤、依旧在冷静分析着力量本质的后辈,心中感慨。他想起了意识接驳的眩晕、十号在自己脑子里吵吵嚷嚷要打架、以及那种虽然别扭却确实存在的“伙伴”感觉。
……那些经历固然辛苦,但与眼前这具几乎被物理力量撕碎的身体相比,似乎呈现出另一种维度的困难。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的肌肉撕裂和骨折。
"每个编号怪兽都不同。"他最终温和地回答,"但坚持下去,你一定能征服它。"
面对刚经历过如此伤痛的少年说“坚持”,似乎是有点不近人情,保科知道这是一条怎样痛苦的道路,却没办法劝任何人,包括自己停下来,防卫队需要更多“意料之外的力量”,他们背后,是全日本的安危。
在这个笼罩在九号阴影下的夏天,他们必须前进,抓住一切可能,破釜沉舟,不计代价。
"当然。"市川莱诺眼中燃着执拗的火焰,那是同样追求力量的决心。
保科看着少年眼中燃烧的意志,仿佛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影子。他拍了拍市川莱诺完好的左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离开医疗室,保科在走廊遇见了第四部队的绪方队长。
"来看市川?"绪方队长神色凝重,"情况很不乐观。传统的适配方法对六号效果有限。"
"确实比想象中...更艰难。"保科叹息道。
队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听说暮戈首席在你那边的适配方法很不一样?"
保科:"是的,她采用了意识接驳和..."
"她对你倒是挺上心的。"队长突然打断,语气带着几分长辈的调侃。
保科微微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评价。
看着他明显困惑的表情,绪方队长慢悠悠地开口:"你刚入队时,来第四部队参加过选拔,还记得吗?"
保科点头。那段记忆并不算愉快——他的家传刀术在这里被评价为"不合时宜的古典优雅"。
"你离开时,"队长继续说,"当时还是三级调查员的暮戈首席正好在我办公室。她看到了整个过程。"
保科:“?”
......
与此同时,立川基地副队长办公室。
暮戈京矢并不知道自己出现在一场跨越了时间的谈话里,她窝在保科平时午休的沙发上——这里的沙发比研究所的舒服得多,正在履行跟某个“最强”的约定。
“......蘑菇头那家伙在你手底下怎么样?”
“这么关心他?”
“嘁,只是想嘲笑他而已! 谁让他不来我这边!”
暮戈京矢习以为常地把联络器拿远——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还有当时他拒绝你的事到底要念叨多少遍啊,你真的超在意。
“……还算听话。”嗯,没你麻烦。
“哈!我就知道,不过他活该!”鸣海弦幸灾乐祸的说,“快点上线,我拿到那个团本的密钥了。”
暮戈端起手柄,看着游戏地图加载的蓝条,觉得不愧是鸣海弦,看人的眼光都跟她如此相似——虽然他肯定不会承认就是了。而她对于保科宗四郎的“欣赏”甚至比鸣海要更早。
六年前。
第四部队队长的办公室,空气沉闷。年少的保科宗四郎站得笔直,听着对面以严谨著称的长官,为他的防卫队生涯判下死刑。
“……你的家族刀术很出色,保科。但现代讨伐战争,需要的不仅仅是古典的优雅。”队长将他的评估报告轻轻推回到桌面上,“第四部队的风格,恐怕不适合你。”
保科感到一种熟悉的挫败感——类似的否定他已经听了不止一次。他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被赞扬了——即使是伴随着拒绝的赞扬——总要做出些回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想了想,然后说了两个字:
“谢谢。”
这种时候说谢谢,有些可笑,有些可爱,有很多可敬。
绪方队长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
办公室另一侧,靠墙的巨大书架后,暮戈京矢从厚重的皮质沙发上站起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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