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当空。
被晒得干涸的田野里一棵草都没有，树木被砍光的山岭也是光秃秃的。
但还是有不死心的村民上山寻觅能吃的东西。
赵大江抱着年幼的儿子，与同样抱着幼女的干瘦男人面对面站着。
他颤抖的双臂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
对面的男人没有催，那张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我们，换吧。”
赵大江艰难地开口。
他抖着手递出了他的儿子。
这是他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
满载着他的期望。
可是……
他没法养活这孩子，他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
怪谁呢？
怪他姓赵的没本事！
怪这世道无良不让穷苦百姓活下去！
赵大江一咬牙伸长了手臂，将男娃递到了干瘦男人面前。
干瘦男人也递出了女娃。
就在两人即将交换孩子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云河县城有神仙施粥！”
伴随着木棒敲击破鼓的声音，竹林湾村老村长沙哑的声音越来越近，“乡亲们！赶紧拿碗拿盆去隔壁云河县县衙！有神仙在那里施粥！”
赵大江和干瘦男人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老村长逐渐走近。
他边走边敲鼓边喊。
“赵家小子？”
老村长看着两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呆呆地站着，他意识到了什么，在心里沉沉地一叹气。
随即用欣喜的语调说道，“赵家小子！赶紧带你爹、你媳妇和你们家娃去县城衙门！有神仙赐粥呢！”
赵大江张大了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地问道，“真……真的吗？”
那干瘦男人也死死地盯着老村长，眼神闪烁，期待又怀疑。
老村长说：“我闺女特地从云河县跑来告诉我的，我们家的人已经出发了。”
他的闺女十六年前嫁去了云河县城。
“我闺女说，神仙赐粥不限人数，让大家都去！”
赵大江猛地将幼子搂进怀中，拔腿就要往云河县方向跑。
他想到家中等待的妻子和老父亲，迅速掉头，朝家跑去。
干瘦男人倒是已然朝云河县城跑去。
怀着满腔的希望。
类似的事发生在云河县及周遭的各个村镇。
无数得知消息的百姓匆匆赶往云河县县衙。
他们又是渴望，又是担心会失望。
但万幸他们赶到县衙外，真的看到了施粥的长队！看到了有男女老少站在队伍旁边的空地上喝粥。
大米粥的香气引得人直咽口水。
有人老老实实地跑去排队。
有人火急火燎想要插队，有人则想要抢其他人的粥喝，都被巡逻的青壮年们按着揍了一顿，扯到队伍的最后面。
站在台子上赐粥的贺青蓝什么都不管，她就是一个无情的打饭机器，给来到她面前的人变粥。
来一个，变一碗，来两个，变两碗。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空地上的队伍依旧排得老长。
饥饿的百姓还在不断赶来。
维持秩序的青壮年们聚在一起。
“天马上就黑了，咱们接着守吗？”
“咱们又没有烛火。”
“是啊，天黑了什么都看不到，怎么赐粥？”
“万一有人趁黑冒犯女神仙可咋办？”
“请女神仙先去休息吧？她都站了大半日了。”
“可是……”
他们看向排队的百姓。
尚且饥饿的百姓眼看就能喝到粥，怎么会愿意等到明日？
可让神女摸黑赐粥……是不是太过分了？
“去问神女。”一个胡子花白、五六十岁的老头忽然开口。
他是位秀才，是提议建立秩序、维持秩序的人。
“我等奉神女为尊，凡事便当听从神女号令，不得冒犯神女。”
老秀才的声音铿锵有力。
青壮年们安静了下来。
白日最先遇到贺青蓝的中年男人想起她徒手捏成粉末的石头，迅速地表示赞同，“您老说得对，我们去征求神女的意见。”
中年男人的兄弟自然不会反驳他，也纷纷出声应和。
于是，一行人走上高台，来到了贺青蓝身旁。
排队的百姓向他们看来，目光中有好奇，有惊异，也有愤怒。
老秀才心下了然。
但他仿佛没有看到，恭恭敬敬地向贺青蓝行礼，然后询问她是否需要休息。
“您已经累了一天，现在天快黑了，不便赐粥。不若您先休息，明早继续？”
贺青蓝的目光落在了老秀才身上。
她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领头人啊。
难怪我都不用出手，原来是你组织了保安队。
感觉到神女在看自己，老秀才神情愈发谦恭。
他听到神女说“好的”。
老秀才松了口气，“已经在县衙为您布置好了房间，您请。”
贺青蓝没有走。
她平静地问道，“如果我现在走了，这些在排队的人你能摆平？”
老秀才挺直了脊背，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继续恭敬地回答，“您请放心。”
虽然说服没有喝到粥的百姓很难，但这才第一日，讨好神女更重要。
万万不能让神女对他们生出不满。
贺青蓝嘴角一勾。
她看向还在变长的队伍，突然高声道，“诸位。”
年轻女郎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今日施粥截止到戌时，我要休息。”
“明日辰时继续。”
排在后面的百姓意识到戌时排不到自己，今天自己和家人是喝不到粥了，不由得躁动起来。
有人高声喊道，“求女神仙垂怜，给我们赐粥！”
便有其他人跟着喊，“女神仙请给我们赐粥！”
他们一边喊着一边不肯再老实排队，朝前面挤去。
前面的人哪里肯让后面的人越过自己，便也跟着涌向前方。
“踩踏。”贺青蓝看着老秀才说道。
老秀才变了脸色。
贺青蓝说：“没关系，我是来做神女的，我不会让他们死在这里。”
她提高了声音，“静——”
似是有一阵风带着她的声音吹过广场。
所有原本躁动的百姓都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
他们停下了脚步，仰头望向贺青蓝。
贺青蓝抬手。
每一个空碗里都盛满了白粥！
众人大惊。
尔后大喜！
他们立即迫不及待地喝起热粥。
老秀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转向贺青蓝，迟疑着，“您……”
贺青蓝说：“我不欠你们的。”
“我也不会受控于人。”
“我随时可以离开。”
“但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老秀才深吸一口气。
他跪在了地上，“晚生叩谢神女！”
他身后的青壮年们也跟着跪下，高声呼道，“叩谢神女！”
台子下已经喝过粥还没离去的百姓，正在喝粥的百姓，看着一众青壮年叩谢女神仙，也纷纷跪下。
“叩谢神女——”
系统：【呃，在你成为天下第一大厨之前，你是不能离开这个世界的。】
贺青蓝：【我知道。】
系统：【那你说……】
贺青蓝：【我是威胁这个老头给我物色保安。】
系统：【……护送你离开云河县的保安吗？】
贺青蓝：【是啊。】
戌时二刻。
贺青蓝站在布置一新的卧房内。
这间屋子位于县衙后院，是前县令的卧室。
确定了要以此作为神女的居室后，最先喝到热粥的那一批百姓，立即将这个房间重新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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