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逊去后,李希指尖摩挲着案上的茶盏,面色越发阴沉。
余白青自殿后的屏风走出。
“主上,当真要容忍温逊安插人手到我们底下吗?”
“没得选。”她轻叹,“这一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说罢她望向余白青:
“他的人既要进来,你就不能再留在宫中了,别叫他们看出了端倪。今日便出发去与无拂汇合吧。”
赵如在几日前已经离开宫中,预备再以省亲的名义走官道于近日回京,假作是刚刚抵达。
此时她应当正在京郊数着日子。
余白青长叹一声。
“狗贼害我!这都没能呆上几日!”
李希闻言轻笑:
“已经一月了。谁家的武官有你这么长的休沐?”
“嘿嘿。”余白青凑到桌案另一头,“二娘笑了便好!我这不是担心嘛,我不在,谁来逗你开心。‘止泻药’成日只知道拿些有的没的来烦你,哪有我贴心?”止泻药是余白青给她姐妹余诃子起的亲切外号。
李希大笑,伸了食指重重点了点她。
“就你花言巧语。小盒子听见了揍不死你。”
余白青耸耸肩:“那都是我让着她……”
“说什么呢?”远远就听余诃子的声音伴着脚步走过来,“说我什么呢?我都听到了!”
余白青顿时乖巧地坐好。
“没说什么。就说我要走了,要给你送什么饯别礼呢。”
余诃子闻言糯糯地哼了一声,竟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嘴道:
“送什么礼呀,过两日不是又回来了……”
“也是!”余白青松了口气,攥紧自己的小荷包忙道,“你说的很对那就不送了!”
余诃子神色一滞,拳头紧了,分外危险道:
“你耍我?!”
李希一眨再一睁,眼见余诃子骑在余白青身上薅住她硕大一把头发。李希轻笑着摆手作势劝劝:
“都不要这么暴躁,不要这么暴躁——”一边端着茶坐远了些。
***
少府监。
温逊搁笔将写好的木牍交给席旻。
“传讯给庸言,中藏府之事先放一边,着他明日去长明宫报道。”
席旻一愣。
“兄长,咱们好不容易得此机会能明着放人入长明宫,二哥合适吗?”
温逊的义弟席旻席疾威与温儒温庸言,前者是席年亲侄,被过继至席年膝下,作为他名义上的独子,他继承其父席年生前的另一官职,年纪轻轻便官拜九卿,任少府。后者则目前任中藏府令(1),掌宫中币帛金银诸货物。
温儒性情温雅,为人最是良善谦和,但却不是擅于机变之人。
温逊此时与席旻相对,漠然斜他一眼。
“庸言不合适,莫非你更合适?”也不等席旻正要接话便补道,“只怕你有命去,无命回。”
席旻讪讪闭了嘴。
“官家此番不过一时退让,必有后招。你这性情,去了与她身边人再顶上一顶,这后招八成便落在你身上。庸言与你我不同,”温逊轻叹,“长明宫总不会讨厌他的。”
如温逊所料,温儒的确是个不那么讨人慊的人。
他调任至长明宫任御府令前,似是就预料到要遭受不少白眼,明明是个有品级有后台的宦者,被一众侍女呼来喝去遣到殿外洒扫也不生气,反是乖顺地低头做着手中活计,无论是被交代了什么。
不仅如此,他还“倒楣”得有些可怜。
前头,李希堪堪任了出身寒门的右扶风(2)冯威之妻佟初为女学司业,姚婴便已咂摸出她必是又和温无恪私下做了什么计较,一得了消息就叫长使推着火速赶来问罪。
不巧,刚到章德殿外就碰上了个熟悉的身影。
姚婴执掌天下多年,宫禁内外无所不知。一看那门口洒扫的清秀宦官,岂会认不出这正是那备受温逊爱护的义弟?
太皇太后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寻了个由头就赐了他十鞭。
李希也早自掖庭的耳目处,得知这素未谋面的温儒是何身份。
正巧她心里还恼着自温逊那儿吃的这一鳖,又不想这会儿去触姚婴的霉头,硬是等外头消停了,人也抬下去了,才佯作一惊迎上去。
“祖母这是怎么了?”
姚婴这会儿若是双腿还健全必要给她一脚。
“此时装傻晚了!”
李希“噗通”一声跪下。
“祖母我错了。”
姚婴在前头那一通打完,怒气都被转移了大半,再见到李希已是迁怒多于愤怒,再给她这么一跪,竟觉出丝无语来。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
姚婴兜头给了她一锤,力道没收着,一把就叫李希栽下来眼冒金星。姚婴年少时随军征战,后来伤了腿但底子仍在,那力道也非凡人轻易能抵。
李希抱着脑袋似真似假的哼哼。
“那温无恪是个什么东西,他的人你都敢放进自己宫里来!朕平日里真还是小瞧了你了啊!”
李希又爬起来跪好。
“祖母,”她嗫嚅着辩驳道,“我这也没放进来呀,这不是在外头放着呢嘛。我专给放在外头给祖母消气呢,这不是就用上了?”
“我心里头可都是向着祖母的!有些事纯然是无奈之举。”她干脆便明示都是温逊所强迫了,“祖母人也打了,更该信我不是!”温逊的义弟来长明宫第一日就被打了,任谁看都是李希这长明宫之主难以交代的,除非她本就没打算交代,甚至还要借此向姚婴表诚意。
这诚意姚婴暂且纳下了,转头想想还是气不过,抬手就要再捶,见李希可怜兮兮地缩回去,这回还是没下手。
姚婴叹了口气。
“你任了佟初做司业,往后诸博士、讲席都在她之下,世族女郎们岂能容忍。往后世族之中无人愿做讲席你当如何?各族可不会甘愿将女儿送至仅由寒门子弟教习的学宫!”
李希心道,她的确恨不得女学讲席都是寒门女子,可这确然是局势所不能允许的,面对执掌世族的姚婴她也不能这样答。
“祖母,女学司业有两人。就当是佟伯元代表寒门,可不是还有孙女吗?孙女也是司业,莫不是还不足以代表宗亲士族?”她瞥了瞥姚婴脸色续道,“再者,孙女以为寒门博士越多,士族博士自也会越多。”
有了姚婴的重视,女学就是一个小朝堂,该有的党争一点也不会少。
姚婴却不为所动:
“可你并未请到陶佩,如何保证士族一恼,不会彻底放弃女学?”
旁人或许不知,但姚婴心里门儿清,陶佩虽不学无术,但却不是一个傻的。她深知她的尊荣全然仰赖堂姐陶太后的喜恶。
姚婴近年来对着陶太后表现得颇有些偏宠,于是外人多以为她们婆媳之间关系融洽紧密,而都不知实情其实恰恰相反,陶氏只怕对姚婴这婆母恨之入骨。
这其中内情陶佩也知晓,使得她断不能与姚婴想要所推行之事有一丝瓜葛。
陶佩此前被人问起是否出入女学时的断然否认,是切实认真的否认。只是她这回急迫的态度与往日性情相差太大,反而被李希拿捏曲解,起了反效。
至于那曾被目睹出没于女学的身影到底是谁?谁都有可能,但定然不是陶佩。
李希听得此问抬眸,目光明锐笃定道:
“他们不会。”
“为何?”
“因为他们害怕。”
姚婴一怔,便知她言下之意是倘若士族放弃,便可让寒门彻底占了女学上下师生之位。士族学子不愿来,寒门却也不缺女儿。
给到士族的特权他们若是不接,又何须硬给?
“你好大的胆子!”姚婴怒道。
可李希丝毫不惧,因为她已经看穿了
姚婴在意用女学为世家增添荣光,但也同样在意女学之所行本身,因为姚婴她也是女子啊。
李希仅凭此就可以笃定姚婴不愿轻易放弃这次时机。
李希叩首,再抬起却嘻嘻一笑:
“孙女胆子不大,都是祖母给的。”
李希在姚婴面前惯会讨巧卖乖,姚婴却偏还吃她这一套,见她如此放肆却坦诚,还以为这九曲心肠的孙女,终于放下些戒备,认识到她姚婴重视女学成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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