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火把被风吹得噗噗作响，周遭充斥着花香和草木香味。
魏蘅被绑在祭台上，脚下不远处错落着大小不一的数十座低矮的平台。
村民将山神庙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不停对瘫在祭台上的人指指点点，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子玄道长，百年前的祭祀是否也是这般盛大繁复？”
赵平笑呵呵地看着祭坛处，仿佛那是他此生最得意的成就。
子玄未应声，只盯着祭坛中央的背影皱紧了眉。
“此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堂鼓声声，狂风骤起，吹得人险些站立不住。
潮湿的雾气笼罩整个山神庙，白色的纸钱被风裹挟着漫天飞舞，使得这场景更加诡异萧瑟。
立于祭坛中央的霜阙眉眼轻闭，在越发急促的鼓点中缓缓睁开。
衣袂翻飞，墨发如绸，细小的莹尘不停向他聚集，衬得他宛如菩萨坐下的佛子，颇有几分神性。
鼓声忽止，霜阙彻底睁开眼。
他歪了歪头，朱唇轻启，抬眼和被绑在祭台上的人对视。
“被族人放弃的感觉如何？”
魏蘅偏过头，负气不看他。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愤怒，她这些天那般伏低做小，还因为他受伤，不指望他能感动，但也不至于出卖她吧，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不如何！你不就是想表达人类品行卑劣，不可信吗？
那你呢？你不是说让我信你吗？
刚刚我被绑的时候你在哪？现在的你和你厌恶的那些人又有何区别？”
魏蘅越说越委屈，眼泪竟真的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霜阙装做没看到她的情绪，转过身，双手高举，仿佛在祈求上天的垂怜。
忽地狂风骤停，天上下起小雨。
霜阙启唇念咒，手中结了一个繁复的手诀，向西面打去。
瞬时一个半透明的屏障将整个山神庙拢住。
村民们神情紧张，慌乱地议论起来，有些机灵的察觉到不对，想要离开，可一切已然为时已晚。
无数身着缟素半透明的虚影从地下钻出，带着寒气向山神庙聚拢。
鬼哭狼嚎，旋转轻舞，铺天盖地的寒气化雨成雪，不经意间每个人的肩膀已然落了厚厚的一层。
数以百计的鬼物像没有意识般，跳着诡异的舞蹈，缓缓聚集在低矮的地台上。
这一幕刚好和百年前的场景对上。
献祭少女着红衣，数百素人披麻而舞。
“那，那是春妮！还有赵有得。”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这时众人才察觉，那哪里是什么鬼物，而是他们早已逝去的至亲。
死去多时的亲人。
周遭安静一瞬，随后村民便惊恐地四下奔逃起来。
可他们哪里还逃得掉，今日这里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哭喊大叫声充斥着魏蘅的耳膜，她抬起头，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捧着什么缓缓靠近。
“该喝合卺酒了。”霜阙将绿色的酒杯递到她手里，还贴心地为她擦去泪水。
“我的新娘。”
魏蘅心中一颤，抬眼与他对视，发现他也在看着她。
就在那红色酒杯送到霜阙唇边时，却被一个声音止住。
“等等！”她声音微哑。
“新郎新娘要饮交杯酒。”
“交杯酒？”
“对！就是交换杯子饮酒。”
魏蘅拿过霜阙的酒杯，勉强扯出一个笑。
“虽然我不知道百年前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愿意尝试理解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多相信我一些。”
霜阙瞳孔一颤，顽劣的笑消失，心中毫无缘由地浮起一抹愤怒。
*
另一边，赵平被冻得唇颤，说出的话都变了调。
“子玄道长，这，这些都是鬼吧，百年前的祭典也是如此吗？
若是不成还需道长早些出马，别坏了大事。”
子玄不耐抬手打断赵平的喋喋不休。
“无妨，有我在怕什么？待到那蛇妖出现，饮下合卺酒，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到了那时他再操纵阵法，将那蛇妖活捉，也算是为师傅立下一功。
待到灵药炼成，师傅定会感念他的功劳，分他一杯羹。
子玄还沉浸在美梦之中，完全没发现赵平突变的脸色。
赵平哆哆嗦嗦地抬手指向祭台之上的二人。
“可，可是，这蛇妖还未出现，那丫头怎得将那酒倒了？”
子玄向祭台处看去，只见那红色酒杯滚落在地，心中大呼不好。
*
魏蘅将红色酒杯抵在唇上，却被霜阙一把抓住衣领，酒杯也顺势滚落在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好是别有目的？
你的目的达不到，而我也注定要屠戮这盘龙村。”
细雪在风里卷出空濛清响，屋檐上的白色灯笼不知何时被风雪吹落，燃成空架。
魏蘅灼热的呼吸带着野果的甜香喷上霜阙的眼眸，在他的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
他眼眶红透，身体也因过于激动止不住地颤抖。
魏蘅心头一颤，负而又像解脱了般释然一笑。
“达不到就达不到吧，虽然回不了家有些遗憾，但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随它去吧。
但是我还是想你能好好的，不要为了杀人而杀人，害了自己。”
霜阙身子一顿，看了她半晌后漏出苦笑。
他鬼使神差地摸上她微凉的发顶，为她抚去白雪。
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然心里某个黑暗的地方仿佛燃起一簇小火苗，将寂寥已久的某处微微照亮。
“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小傻子。”
忽地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二人闻声望去，便见一白袍老者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你个煞星，还有你这妖道？都这么久了都不见那蛇妖出现，到底会不会？”
“你才煞星，你们全家都煞星。
我姓魏，名魏蘅，一上来就满口喷粪，真没素质。”
魏蘅冲狗叫的子玄翻了个白眼，由于表情过于鲜活，竟让霜阙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也姓魏？”
子玄脸上浮起厌恶，随后抬眼打量起霜阙。
“小小年纪学人招摇撞骗，等祭祀结束，我非要好好整治你一番。”
霜阙勾了勾唇，一手撩起衣袍，单手结印，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眉心召出一碧色弯刀。
“不就召唤蛇妖吗？”
他猛地割破手腕处的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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