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安那日从母亲手中领了旧账本，连夜就回房看了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家中竟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开销，难怪母亲提及早年之事那么伤心。
他们早年的生活，若单凭父亲那点俸禄，能打理好家中已是不易，哪里有钱去贴补祖母，无非是靠母亲的嫁妆铺子收入补贴家里罢了。
程季安先看自己的一应花销支出，从自己入手，更容易理解。她身边如今有小枝，春雨两个贴身丫鬟，每个丫鬟每月一两银子；外院还有洒扫洗衣的丫鬟婆子，每月几十到上百文钱不等，另外再加上她自己每月的零花钱，这样下来，每月什么事情不做，小五两银子就这么花出去了。
若是再添置两个丫鬟，不涨月钱的前提下，每月发给贴身丫鬟的银钱至少就是四两，更不用说衣服、首饰、零嘴这些额外的开销，程季安细细想来，简直头大如斗，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心下也对母亲愈发敬佩了。
她原本想着，程家在平江一众官宦人家中，人口足够简单，父兄皆无通房妾氏，家中的普通杂役仆妇又少，人员足够精简，没想到即使这样，花销也是不少。
程季安刚刚厘清了自己这头，又开始看起家中其他事务的开销，几日下来，总算大致有了数。
这日早晨，程季安在书桌前坐定，又拿出自己这几日整理的单子，差了春雨去请冯妈妈过来。
不一会儿，冯妈妈就同春雨来到程季安的屋子，她福身行礼后，程季安就吩咐小枝搬来凳子，请她坐下。
“冯妈妈，这几日我大致瞧了账本，有了些眉目，不过有些具体事情，还要您回忆回忆，同我仔细说道一番。”
冯妈妈笑着应了下来，她是早年陈柔未出阁时就跟在身边的老妈妈了，看着陈家兄妹长大，成家，感情深厚，如今程季安也到了打理家事的年纪，她说什么也会倾囊相授，断不能叫小姐搞不清楚家里的事儿。
“小姐这是折煞老奴了，您只管问，但凡妈妈能想起来的，全都讲给你听。”
程季安直了直身板，便将连日来积攒的诸多问题一一问了。
冯妈妈也一一解答，从家中如何采买仆役，价钱几何，如何挑人，到外头如今肉菜、布匹一应日杂的价钱，干脆利落，听得程季安十分佩服，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冯妈妈瞧。
如此过了半天，总算是将程季安的大部分疑问解答完毕，冯妈妈说得口干舌燥，接过小枝递来的茶水，三两口全干了下去，这才又接着同程季安说，“小姐，今日同你说的这些，你心中有数即可，日常物品价格变化，回头自可时不时遣了身边丫头出门打听，一问便知。至于如何管教下人，老奴以前到底不是官家出身的婆子，眼界有限，您过几日跟在夫人身边，亲自看过便好。”
“妈妈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家中这些年多亏你照看母亲，如今已经很好了。”
程季安听了一上午的课，恨不得再多长几个脑袋，好帮她把一应事情全部记下，冯妈妈如今这把年纪，说起事来条理清晰，比她这个年轻姑娘记性还好，她哪里敢再有半分轻视。
“这些事情不过熟能生巧，小姐聪慧，日子久了自然能会，只是有些事情，老奴托大，还要对小姐额外嘱咐几句。”冯妈妈犹豫再三，还是对程季安开了口。
“妈妈请说。”
“小姐，这几日您看过家中开支，想必也已对家中花销大概有数。咱们程府，除了老爷的俸禄，夫人的铺子庄子收入，每年陈家老爷也是贴补不少。不过陈家老爷是生意人，咱们这般近的亲戚，自是少不了互相照拂；早年小姐的表哥年纪小时，陈家老爷还想着栽培儿子读书，不料表少爷实在不通文墨，便带他做了生意，日后您若嫁了人，也别断了走动，虽然他们不是官身，但如今生意做大，钱财不缺，不至于让小姐以后在银钱上受委屈，手头富裕，您日后过日子便不必为俗务发愁。”
冯妈妈一番话，虽然并不高深，但都是实打实替程季安着想，她心中明白，此番回京，程家老太太指不定要做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她这老婆子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万事都得靠他们娘俩自己了。
程季安点点头，心中很是感动。送走了冯妈妈后，她简单吃了午饭，就换上了睡觉的内衫，准备休息一番，攒足体力，下午好去母亲那里帮她盘点人手。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小枝连喊了几次她都没有醒过来，直到后来，小枝没得办法，用凉水打湿帕子，沾到她脸上，程季安这才一个激灵，从被子中爬了起来。
“小姐，莫要再睡了，再睡太阳可就落山了，您中午不是说要陪夫人清点人手吗？”
是了，可是该起床了。程季安拿过小枝手中的凉帕子，抹了抹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下床换好衣衫，便去了母亲那边。
进了屋子，程夫人已然开始盘算了。
“你来了，先坐这儿等会儿吧，娘马上就看完了。”程夫人头也没抬，嘱咐了女儿两句，接着看人员册子的最后几张去了。
一会儿，程夫人放下手中的册子，同程季安说起话来。
“这几日，我把家中在平江的铺子庄子，还有田地，一并拢了出来，”程夫人说着，将整理好的本子递给女儿，“这里边，有些是我的陪嫁，另外一些，是家中近几年余钱我新置办的，我同你父亲商议过了，田地和庄子，都不打算留了，回头出掉，换成现银，到京城有合适的再重新置办，这样手头也宽裕些；至于铺子，这些年一直经营的不错，就留些人手再此照看，你舅舅手下亦有人能帮忙看顾，另外，早年你舅母也帮娘在京中置办了些铺子产业，我瞧着收益不错，回头这些里边，挑些顶好的给你做嫁妆。”
程季安仔细地翻阅册子，耳朵又听着程夫人说话，一时间目不暇接，好容易才跟上母亲的思路，最后听到她提及嫁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脸上晕起几朵红晕，她别扭地说道：“娘，我又不着急嫁人，说这些作甚，还是先留着给哥哥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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