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二年,三月初二,天朗气清,今日宜搬家,宜出行。
江林蔚山陈家老宅门口,人来人往,几个小厮正忙着将院中的行李搬到车上,院门口,站着两个大丫鬟,穿着不俗,瞧着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还要气派些。
“小枝,进去瞧瞧小姐收拾齐整没有。”春雨吩咐道,说罢又转身忙着清点物件去了。
小枝听到后,放下袖子,伸手抚了抚衣裙,朝内堂走去。
堂上,坐着陈家族中几位叔伯长辈,还有程家小姐程季安。
陈家是她母亲娘家,此处是程夫人幼时住所,如今其兄长常年在外做生意,且另在平江置了宅院,便托妹妹将此处宅院交由族中长辈打理,日后给族里孩子办个学堂。因此,程夫人便让儿子带着女儿回家,将之前未能带走的物件一应搬走,打扫干净,便可交给族中了。
“孩子,你放心,这宅子既然交给家里,必会让此处物尽其用,不会辜负了你舅舅的良苦用心。”一位长辈开口道。
“正是这个理儿,你舅舅年年托人带回银钱修缮祠堂,如今又捐屋兴办族学,陈家上下铭记在心。”
程季安低头笑了笑,“各位长辈客气了,母亲舅舅常常同我们提起,外祖父他们早逝,多亏诸位长辈帮衬,他们才有今日,如今既有能力,自当回馈族中亲眷。”
听完她的话,众人又是一番感谢恭维。这时,小枝进到内堂,福身行了一礼,走到程季安身旁站定,“小姐,行李都装的差不多了,时辰不早了,您若收拾齐整,便可出发了。”
程季安听后,起身朝各位长辈拜别,众人一路将她送至门口,看她的马车离开,才回到屋里。
马车上,程季安刚一坐定,立刻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出发回家了,她暗暗高兴。
程季安如今的身份是平江知府千金,说如今,是因为她原本来自现代社会,彼时年龄22岁,大学刚刚毕业,好不容易求职成功,在一家公司上班。奈何现在工作不好找大家额外卷,她才工作半年,就顶着黑眼圈天天熬夜加班。不幸的是她空有当牛马的心,没有当牛马的身体,在连续多日通宵工作后,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再睁眼的时候,她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过那时她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等到能睁眼看清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古代。程季安在现代已经没什么亲人了,也算得上了无牵挂,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她开始努力融入这里的生活,兢兢业业扮演低龄儿童。
如今已经是她来这里的第十七年了,万幸的是她托生在官宦家庭,有父母兄长,吃穿不愁,程季安很知足。
几日前,她同哥哥一起回到江林县,将宅子托付族中管理,由于兄长有事,先行快马返回平江,剩余这些物件她收拾好后,一并跟着车马带回家中。
今日一大早,他们就早起装车,后来又应付完各位长辈,程季安很是疲累。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行驶着,她也因此懒得坐直,春雨见状,将靠枕放在她身后,她便立刻整个人歪倒在上面,使唤小枝拿出点心给她吃。
“小姐,您不能看夫人不在就这么坐着,回头习惯了回到府里让夫人看到可怎么办哟。”小枝今年刚满二十,比程季安大三岁,是程府的家生子,其母冯妈妈是程夫人的陪嫁丫鬟,多年一直在程母身边伺候,因此她八岁起就一直跟在小姐身边。
自打程季安穿越过来,就一副要躺平的架势,因此经常有些懒散,所以小枝也养成了时不时唠叨几句的习惯。小枝干活手脚麻利,嘴上虽然抱怨着,手上的活却没停下,她放下手中的针线,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几块绿豆糕递给程季安,“您呀,早上贪睡不肯吃早饭,现下少吃一点,待到了县中可得好好用饭,”这边说着,又拿起水壶放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
“知道啦知道了,小丫头年纪不大,愈发啰嗦了,再这么下去,你就快和母亲还有冯妈妈一个年纪了。”程季安说着接过了点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江林县,蔚山乡道旁。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日头越来越高,虽然今年早春天气寒冷,可山林中此时却异常闷热。
“公子,咱们已经完全离开颍州进入平江府辖内了,我打听过了,此处是江林县,距离平江城不算太远,也不偏僻,沿着这条乡道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县城了,您再忍忍,到了县城咱们就可以找人包扎医治伤口了,您的伤不好再耽误了。”王安一边说着,一边用仅剩的布料替公子重新包好伤口。
“既然已经进入平江,想必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追来,给我们的人传信,通知他们来江林接应,咱们在此歇息片刻就出发。”说话间,李知远已经拴好了马,一屁股坐在树下,闭目休息。
经过一路的跋涉,主仆二人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尤其是他自己,脸色苍白,几乎不见血色,一身蓝色长袍已经快看不出原本颜色,浑身都是泥土,原本束好的头发也有几丝散乱,左臂更是连外袍袖子都破破烂烂,被血迹浸透。
两个月前,定国公世子李知远奉太子之命,暗中来到平江,青州,颍州三地,调查了解当地和买的真实情况,一路人马共计十人,先后到达青州,平江,最后进入颍州府,不料在颍州境内遭遇层层阻碍。七日前,终于搜集到颍州各县长期受到盘剥的证据,并传信回京,一路人马也准备返京。
不料在路上,遭遇刺杀,似是有人不想让他将证据带回京城,一路下来,十人有死伤,也有走散,李知远自己也没能抗住一轮又一轮的埋伏,左臂被一剑刺伤,到平江境内时,只剩下贴身侍从王安。
休息了差不多一刻钟,王安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叫醒闭目休息的李知远。
“公子,公子,咱们该走了。”王安轻轻推了推李知远,但是却发现怎么都没能叫醒他。
此时距离主仆二人上一次合眼,已经过去将近两天两夜了。他们日夜兼程赶路,一刻不敢放松。外加李知远失血过多,终于,在进入江林县后放松了下来,人也晕了过去。
王安此刻犯了难,进入江林后,虽没有人刺杀,可他隐隐觉得仍然有人跟着他们,思索片刻,他觉得不能在此久留,强行扶起李知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放到马背上,慢慢沿着乡道行走。
正午的太阳越来越大,李知远的脸色更差了。王安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不行,得想想办法了,王安心中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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