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距离红布越来越近,司珏耳畔冒出密密匝匝的祈福声,像无数人共同在他耳边念叨。
声音毫无起伏,像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司珏喉结滑动着,呼吸变得紊乱又破碎。
他并不想看那些恶心的画面,但双手就是无法控制,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驱使他作死。
指尖触碰到了红布,抖得厉害。
呼吸从破碎变得迟滞,嘴边的空气好似在慢慢消弭。
司珏捏到了红布一角,黑暗煮沸了恐惧浇满全身,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下去,可身体早已失去控制权。
他捏着红布慢慢往上提。
倏然,视线被其他什么东西吸引。
他猛地松开了红布。
接着缓缓抬起手——
手背被无数水泡覆盖着,一直向下延伸。
司珏拉开袖子,发现胳膊上也是水泡,他固然白皙,可也是健康的白,但此时的皮肤全然成了毫无生命力的惨白,像停尸间里的尸体。
眼前骤然弹出面板:
【我被……诅咒了。】
【因为阻止了菁菁被献祭,所以神母发怒,将诅咒和瘟疫赐给了我。】
此时,司珏头顶的生命值只剩13%。
如果生命值清零,他就会全游消除代码,回到本该属于他的灿烂世界。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
可那样的话……
他便再也找不到萧阙了。
即便在现实世界相遇,独属于他们的回忆,也终究变成镜花水月。
司珏想冷静下来找线索,可又不免心生悲凉。
这个世界的确存在神母,没有任何方法能破解她的诅咒,接下来他就会像无数NPC一样,变成丑陋的棉絮人,最后在痛苦中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不想变成那样。
他从出生起就是全医院最漂亮的婴儿,听说不少护士都悄悄过来一睹容颜。
无论人山人海,只要他出现,必然成为人群的焦点。
与他不共戴天的萧砚南,也会很多次夸奖他的美丽。
绝对不要以这种最狼狈最难堪的方式死去。
司珏直起身子,做了个深呼吸。
他面向神母,垂视着她,傲慢道:
“我说过,我才是唯一的神,你想同我掰腕子,就等着输了回家哭鼻子。”
司珏从地上抄起一根蜡烛,照向墙壁,寻找有可能通关的线索。
任何蛛丝马迹都绝对不能放过。
他不要以这种丑陋方式死去,更不会走上消除代码的绝路。
更不能,让萧阙看了笑话。
地洞里蛇虫鼠蚁时时窜出,曾几何时,因为拍摄现场一只蟑螂就把驱虫队、保洁员、装修工全喊来的司珏,此时也能面不改色从蠕虫身上踩过去。
“哒、哒、哒——”
倏然,司珏听到什么声音从地洞远处传来。
他举着蜡烛屏住呼吸,仔细听听,好像是脚步声。
司珏心里发毛,认为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一般不是一般人。
他忙蹲下身子,借助凸出的石壁挡住身形。
晦暗中,脚步声徐徐递进,尚不明朗的昏暗光线中,出现了一双脚。
司珏悄悄抬手捂住口鼻,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但过于阒寂的地洞中,他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如同惊雷般在地洞中极速流窜。
司珏捂住胸口。
别跳了!
“别躲了,出来。”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司珏摇摇头。他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跳出去就是一拳,都省了神母发散诅咒的力气了。
他不吱声,那人也不动了。
司珏死死盯着那双脚,心头一跳,那双脚笔直地朝他走来了!
怦怦!怦怦!
脚尖正正对着他了!
司珏抬起另一只手,双手交叠死死捂住口鼻。
哗——
一阵衣物摩挲声过后,面前忽然划过一道气流。
他对上了两只巨大的黑洞。
“滚开!”司珏终于没忍住,惊叫出口。
他一个灵活起身,从那怪物身边绕过去,顺着地洞往前跑。
可没跑两步,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绕过来,一把拦住他的肩膀,往后一拽。
“跑什么。”稍显不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司珏:……?
等等,这声音,似乎十分非常以及特别耳熟。
司珏缓缓转过脸,再次对上两只黑洞。
不是黑洞,是墨镜啊——
心中即将凋零的花苞忽然被温暖阳光沐浴着,舒展着柔软枝干,朝着天空高高仰起头,层层花瓣绽开,在阳光下欢愉摇曳。
“萧……”他惊喜出口,又及时打住,“小狗!”
萧阙抬手,食指轻轻掂过司珏的下巴,声音含着笑意:
“小泪包别急着哭。”
司珏打开他的手,转过身:
“我有什么可哭的,不过是黑了点虫子多了点,瞧不起我?”
说着,抬手迅速擦过湿润的眼睛。
一擦,才再次注意到自己已经生出水泡,即将棉絮化的手。
他讪讪放下手,将双手藏在袖子里:
“你怎么进来的。”
萧阙将手中钥匙向半空一抛,钥匙划出笔直的线,最后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钥匙开门进来的。”
司珏这才想起来,在血浴池一关中他们得到了书信和钥匙,原来钥匙是打开地洞用的。
等等。
司珏骤然抬眼。
如果可以直接打开地洞进来,那他根本没有通关必要。
那么,他身上的诅咒……
“诅咒是无解的。”
黑暗中,身后传来萧阙幽幽一句,就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疑问。
司珏手指一颤,迅速转过身看向萧阙。
他志在必得道:“不可能,世界上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才是唯一无解的。”
萧阙微微低着头,沉沉凝望着他骄傲的表情。
一声轻笑响起,随后传来萧阙冷静平淡的声音:
“你先我一步进入副本,所以我在来前从网上找过副本攻略。”
低沉的嗓音如低雷滚滚而来:
“所有参与过副本的人都说,这个游戏无法通关,只有不同结局。”
“而决定结局走向的,是小女孩的献祭。”
司珏怔住,所有的意识在这句话后翩然飘走。
也就是说,如果他选择任由菁菁被献祭,他才能拥有一个完满结局。
萧阙又道:
“你选择救下女孩,其实是在向神母表忠心,因为你才是她真正选中的孩子,你将代替她,永远留在这里。”
司珏缓缓抬眼,本就不明朗的环境因为眼底不断积郁的水光,更加模糊。
好荒唐的剧情,怎么会有这种策划这种编剧。
萧阙见他迟迟沉默着,抬手握住他的手举起来。
司珏立马抽出手藏到身后。
可根本藏不住他领口上方露出的脖颈,诅咒已经蔓延至此。
司珏转过身背对着萧阙,努力保持冷静:
“你走吧,无论结局如何,都不会影响到玩家,反正还有别的男主,你再找一个吧,重新……”
声音还是哽咽了:
“重新……建立……感……”
“我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耐心。”萧阙打断他。
司珏不解:“为什么这种时候你还要和我抬杠。”
不由分说,萧阙拉起司珏的手,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拽着司珏穿过漆黑地洞,来到了神母真身前。
司珏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你想干嘛。”
萧阙并不应他,抬手撕了一截袖子下来,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捂住了他的双眼。
司珏抬手要摘掉,确定萧阙冷冷道:“不许摘。”
司珏的手停在半空,不动了。
萧阙半蹲下,凝望着神母真身。
片刻后,他伸出了手。
毫不犹豫的,不假思索的,摘掉了神母遮脸的红布。
司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身前传来带着嗤笑意味的一声:
“神母,我叫萧阙,名字给你了。”
傲慢又不可一世的语气。
“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说名字!”司珏看不到,双手在半空中乱抓一番。
下一秒,一只温凉的大手抓住他不老实的手腕,往怀里一拽。
司珏还没反应过来,脑袋被人按进怀中,一只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隔着掌心,司珏还是听到了四声枪响,如雷贯耳。
霎时间,地动山摇,司珏却在这场大地震中不动如山。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过了快一个世纪,他才堪堪想起自己的眼睛还被蒙着。
双手颤抖着扯下布条,昏暗中,只有四分五裂的神母真身,散布在各个角落。
“咔哒。”萧阙卸下弹夹,落在脚边,“走吧。”
司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这狭长地洞。
只是在出门的瞬间,强光刺过来,刺的他无法睁眼。
天亮了。
警车的鸣笛声响彻云霄,村子里整整齐齐停了四五辆警车,一群侥幸活下来的小朋友在帽子叔叔的护送下上了车。
姜叔和几个村民戴着手铐,被警察推上了防爆车。
司珏静静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在看一部没有声音的电影。
日光下的黑水村,树影茂密,花草摇曳,处处透着生机盎然。
小朋友中,有个抱着小狗玩偶的短发小女孩,她环伺着周围,像在找人。
司珏离她很近,堪堪几步之遥。
于是他伸出手对小女孩挥了挥:
“菁菁,我们可以回家了。”
小女孩的视线在他身边停下,穿过灿烂日光,悠长而静谧。
她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回过头,问帽子叔叔:
“我哥哥呢。”
帽子叔叔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们已经动用全部警力搜寻,但很遗憾,没有找到你哥哥,可不管如何,都要好好长大。”
菁菁抬起头,望着头顶耀眼灿阳。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太阳。
要是能和哥哥一起看就好了。
菁菁最后看了眼黑水村,随后低头上了警车。
司珏缓缓放下手。
警车载着小朋友们离开了,越来越远。
头顶的天却渐渐黑了。
最后又变成来时那般,浓雾遮月,昏黄路灯将竹屋的影子斜斜拉长。
司珏在长椅上坐下,借着路灯看了眼自己依然惨白且水泡横生的手。
“红布下面是什么。”他问。
身旁的萧阙斜斜倚着椅背,抬头凝视着天际被浓雾遮掩的月亮。
“眼睛。”他道。
是密密麻麻无数的眼睛,镶嵌在用不见底的漩涡里,就像姜权茂的日记所言:
神母的眼睛无处不在。
那就是诅咒的中心,需要一个人去承担所有,才能为这村子带来光明。
这样,他再也无法离开这个永无白日的村庄。
耳边忽然传来啜泣声。
萧阙侧过脸,望着不停抹眼泪的司珏。
见他紧紧攥着生满水泡的手,也猜出了他掉眼泪的原因。
那么爱漂亮的人,要变成怪物一般的棉絮了。
萧阙揽过司珏的肩膀,笑道:
“没关系,我会记得你好看的样子。”
他抬起手,看了眼自己手背上不断冒出的水泡。
司珏却因为这句话,眼泪彻底决堤,从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了毫不遮掩的呜咽大哭。
萧阙安慰他:“至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也算是完满结局。”
司珏推开他的手,睨了他一眼:
“谁要跟你死在一起。”
萧阙语气却格外轻松:“所以你想和黄大贵埋一起。”
他的手臂绕过司珏背后,轻轻捏了捏他湿凉的耳垂:
“我就觉得你和黄大贵不对劲。”
司珏不知道为什么萧阙还能开得出玩笑,哭声更委屈了:
“黄大贵……黄大贵他……”
脑海中瞬间闪过黄大贵淫.邪的笑脸。
哭声渐渐小了,急转直下,变成了忍俊不禁:
“噗——哈哈哈黄大贵。”
司珏还真让萧阙这无聊玩笑逗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是啊,哭丧着脸来了,起码也要笑着走。
哪怕很狼狈,但骄傲永存!
“司珏。”萧阙忽然一本正经唤了他一声。
司珏抬眼看过去。
“你有什么心愿没实现么。”萧阙忽然这样问。
司珏挺直腰板,振振有词:
“我出生起就拥有一切,什么八珍玉食我都尝过,豪车名表数不胜数,我会有什么遗憾未了。”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俨然变成气音。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黑夜,落在萧阙脸上。
“我有。”萧阙垂下眼眸,凝望着司珏殷切的小脸,“只有你能帮我实现。”
司珏把脑袋偏过去,小声嘟哝着:
“谁管你有什么心愿,我又不是哆啦A梦。”
萧阙在他身边坐下,司珏立马抬了抬屁股往旁边移动几分。
“司珏。”萧阙的声音很沉,如同这深渊一般的黑夜。
“你,喜欢我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司珏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蜷缩了下。
怦怦!怦怦!
黑暗中,他听到了自己清晰分明的心跳声。
和面对危难时那种紧张的感觉不同,前者很凉,后者很烫。
“喜欢?还是不喜欢。”萧阙见他沉默,又催促道。
司珏惶然无措站起身,同手同脚往外走:
“你少趁火打劫。”
萧阙望着他比人偶还僵硬的背影,嘴角斜斜扬起。
他渐渐步入黑暗,直到消失不见。
萧阙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手链,上面有个小鸟吊坠。
手链磨损得厉害,失去了材质原有的晶光耀目,看起来至少有十几年历史。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小鸟,温柔,珍爱。
“哒哒哒!”暗处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萧阙攥紧手链,塞进裤兜。
司珏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萧阙想问他是不是害怕了,嘴巴刚张开,司珏直接冲到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劲之大以至于他身下的长椅都跟着晃了晃。
司珏垂视着他的脸,一字一顿认真道:
“就算是趁火打劫,主动权也只能在我。”
说罢,他用力低下头,狠狠咬住了萧阙的下唇。
萧阙被他咬的眉间一蹙,抬手护住他的后腰,宽大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划出优美弧度。
不浪漫的环境,同样不浪漫的毫无章法地乱啃乱咬,哪怕曾经有过一小时的练习,也依然生疏。
又是漫长的一小时,司珏在他窒息的前一刻及时收嘴。
袖子抹一把嘴唇,还要补充:
“反正,主导权永远在我。”
萧阙抬手轻揉着被他折腾得红肿的唇,笑道:
“加个钟怎样,等我们变成棉絮之后,恐怕只有肚子能贴在一起。”
“不可能,就算是变成棉絮,我也是最美的那一坨。”
萧阙挑了挑眉:“要是你的脑袋能像嘴巴一样伶俐,我们应该不会考虑棉絮这件事。”
司珏:“要是你的眼力见能像嘴巴一样灵活,你早就发财了。”
萧阙笑着摇摇头:“你教训的是。”
两人在长椅上并排而坐,眼中是被黑暗笼罩的老旧竹屋。
“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性命,后悔么。”萧阙忽然这样问他。
司珏抬了抬眼,望向菁菁家的方向。
在得知菁菁并非他亲妹时,的确有过瞬间犹豫,但他作为一个正常人,哪怕再傲慢自大,也懂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重过生命。
他对菁菁的感情不仅是兄妹这样简单,更是一种对生命的敬重。
“不后悔,我说过,我从不走回头路。”司珏洋洋得意,恨不得向全天下昭告他的伟大。
“你说,明天,会怎样。”萧阙又问。
“按照设定,我们的身体会先被水泡布满,随后慢慢膨胀,血肉变成蜡状的棉絮,最后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或许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在痛苦重自我了结。”
司珏很平静地诉说这番话,却在黑暗中,眼底闪过斑驳水光。
好困……
累了。
该休息了。
他将脑袋靠在萧阙肩头,轻轻道了句:
“晚安。”
闭上眼之前,他最后看向头顶的生命值。
3%
结束了。
*
“啊——!你是什么东西!滚开!”邢书瑶的尖叫声响彻别墅。
司珏费力挪动着笨重的身躯,伸出双手,哭道:
“妈妈,是我,我是你的宝宝……”
“我的宝宝才不是这样!你滚啊!”邢书瑶尖叫着朝他扔来花瓶椅子。
飞来的杂物砸在司珏身上,他却一点不觉疼,最多是撞掉几坨棉絮。
“呜呜呜妈妈……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司珏抽抽搭搭伤心欲绝,枕头湿了一片。
他缓缓睁开了眼。
偌大一幅“去他妈的”赫然映入眼帘。
司珏怔怔望着这四个字,大脑中某片区域诡异地消失了。
身下,是凉飕飕湿漉漉的床铺,墙壁上是熟悉的斑驳污渍。
司珏在床上呆滞了足有十分钟,这才抬手检查。
没有水泡,同以前一样光洁白皙。
他不可置信地摸着手腕,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和萧阙一起被留在神母诅咒的世界里了么?
为何只是睡一觉,又回到了贫民窟。
萧阙呢?
司珏跳下床,所有房间挨着找一遍,连垃圾桶都掀开看了眼。
没有,全都没有。
司珏站在屋子中.央,仔细复盘整个副本剧情。
男主为寻妹妹来到黑水村,在这里遇到了同来调查的警察萧阙,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最后一关,却因一念之差用自己换来了小女孩的平安,代替了她的诅咒。
而在供奉神母真身的地洞里,萧阙揭开神母的红布看到了诅咒的中心,并用四发子弹完成了伟大的弑神仪式。
表世界的诅咒已然解除,村子里所有人都得到了救赎,却因萧阙自己承担了所有诅咒,被永远留在暗无天日的里世界。
但是,司珏他回来了。
萧阙却不见踪影。
司珏呼吸一滞。
萧阙……承担了所有诅咒,那必然包括……他的诅咒。
自私冷漠的社会里,竟然生出了萧阙这样环带圣光的菩萨?!
“系统,滚出来!”司珏对着天花板怒喝道。
但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幻想中的“叮咚咚”。
安静的就像死了一样。
“平时废话一箩筐,这会儿又装什么死。”司珏不断催促道。
系统依然安静无声。
曾几何时,他听到系统的提示音会如全身爬满蚂蚁一样难受,但现在听不到系统回应,才发现,浑身比爬满蚂蚁更难受。
心尖处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撕扯着,挤压着胸腔内的空气。
连系统都不敢直面回应的问题,他又能从谁那里得到答案呢。
司珏在副本中经常处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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