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爬满镜子，温热清水覆过身体，谢知恒闭上眼睛，试图让水流带走残存的余温，以及依然清晰的感受。
曾经听说omega被标记时，身体的许多部位都会被留下各种痕迹，他原本已经做好最差的准备。
但她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
只有颈侧被标记处，尚有微微的刺痛。
喧嚣的欲求被压下，只剩下微微的酸，他尽力忽视，同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
等他出去后，她会问什么。她会想要什么？
他已经做好接受盘问的准备，也做好拒绝回答的准备——
重新整理好着装，他走出浴室。
空气中已经没有任何气味，谢知恒意识到，江询昭使用过信息素清洁喷雾。
他身上没有留下信息素的痕迹，江询昭的身上，也没有沾染一点他的信息素。
这正是他原本预期的结果，甚至超出了预期，可他却无端感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缓慢地浮现出。
她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多，是曾经在巡查队养成的习惯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在过去，和omega接触会很多。
——所以对于处理omega欲望这种事情，才会这么熟练。
轻易就剥夺了他的理智，让他毫无抵抗之力。
他意识到，他其实对她，从来都所知甚少。
正如此时，她坐在书桌旁，读一本看起来很厚的书，谢知恒认出，是有关战术的书。
灯光柔软地落在她侧脸，显得她非常投入，像是在很珍重地翻阅什么严肃文件。
从她的表情中，他读不懂她的心思。
听到谢知恒走出浴室，她把书合上，对他很温和地弯弯眼睛：“笔记做得好细致，我都想借回去学习了。”
声音打断谢知恒的思绪，他回过神，想，大概是缓和气氛的客套话。
他扫一眼那本书，斟酌着措辞：“很旧的版本。放在现在，已经没什么参考价值了。”
“还没有旧到那个程度，”她把书放回原位，站起身，“不是很严肃的事情，不需要那么紧张。我只问两个问题。”
“我该怎么离开这里？以及…下次重新分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组队？”
全是出乎意料的问题。
他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这层有直达大厅的电梯，我帮你开一次权限。出电梯后，你用访客牌可以直接出门。”
江询昭应一声，等待着他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谢知恒有些哑的声音：“组队的事情，我会考虑。下周给你答复，可以吗。”
“那这周余下的日子，我就会在期待答复中度过了。”
江询昭以轻松的语气说完，便向外走：“我不在这里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学院见。”
谢知恒走向桌台，不知在哪里召唤出一个操控板，按了几下。
而后抬头：“可以了。——下周见。”
她向他点头，推门离开，又很轻地替他把门关上。
房间复归安静。
礼貌而疏淡的告别，就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向来有分寸，他暗自松一口气，却觉得事情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应该是什么样呢？他理不出任何头绪。
另一边，江询昭带着随身挎包，急匆匆离开明河制药。
她原本想再多留一会儿，但在等待时，她收到薄青发来的通讯器讯息。
对面的头像久违地亮起：“今夜凫山有异动，要不要去探？速回复。”
江询昭想了想，回复：“一定在今夜吗？我赶过去得深夜了。”
对面很快回：“一定是，天亮以前就可以，越早越好。”
输入一会儿后，又发来一条：“来不来？保证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江询昭看过车票的情况。
星源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加之不是出行旺季，如果不在星源久留、赶早一点的那班，转两趟车到凫山，应当能在刚天黑时就抵达。
她来明河制药这一趟，至少获悉两点。第一点，明河制药中绝对存在灰色地带的研究，且数量并不少；第二点，谢知恒参与其中，这意味着蓝星联盟对于某些实验，的确持的是默许的态度。
再继续留下去，未必能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
不如提到离开，趁明河制药的注意力集中在星源时，再去凫山看看。
打定主意，江询昭给薄青回复：“我大概晚七点到。我们在哪里见面？”
约好时间地点，她开始观察房间里的陈设。
房间内有窗帘，白色纱质，遮住窗所在的地方。
她将它拉开，并没有窗户，背后只有一堵白色的、结实的墙壁。
墙壁上有几道划痕，不深不浅，看不出是被什么划伤的。
窗帘之下，是一张床。
宽度比常见的单人床要宽一些，不是病床常见的铁架床款式，但床头却挂着可以下放的折叠桌，床的倾斜角度可以调整。
床头左侧是一架医疗机械，和视频里所见的外形并不相同，此时屏幕是一片漆黑，没什么精神力波动，不清楚是否在运行。
再往左边，有一张小桌台、一把椅子、一个小书架、一个衣柜。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干净得没什么活人气。
当然，也没有白色长绒抱枕。
江询昭站得有些倦，便坐下，从书架中摸出一本《常用战术新编》，随手翻过。
书本的纸张泛黄，翻动时发出酥脆的声响。
她愈加小心，慢慢地一页页看过去。
基本每一页上都留了批注，从质感推断是注水笔写的，很多字迹跟着纸张一起褪色，显得很陈旧。
这里的字迹，和之前他在笔记本上留下的，更多几分锐气与锋芒。
而在有些书页上，又挥洒得有些潦草，能看出对内容并不认同，急切地想要抒发感想，所以言辞中的情绪强烈许多。
像是少年时期的遗留物。
翻过一大半，浴室中水声停止。
紧接着，他走出，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想必并不愿意应对这种时刻。
她刚好不多留，问过重要的问题后，便离开这里。
到达中心大厅时，已经有接受完精神力疗愈的人，陆陆续续向外走。
看神情、看精神力，都没什么异常。
不过江询昭已经明白，是否遇到异常是有选择性的，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才能把事情遮掩下去。
她混在人群中，离开明河制药、离开星源。
在浮空列车上，她靠着窗睡了一觉。
路上途径一段多雨区，她望着窗上飞速游动的水痕，发了会儿呆，便继续沉睡。
直至抵达凫山。
凫山附近刚下过一场雨，站台上还洇着深色的水痕，栏杆上停着圆滚滚的水珠。
空气中满是草木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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