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噩梦的间隙,那个冰冷的声音偶尔会响起,如同画外音,简短地点评,或者提出一个冰冷的问题,引导她更深地潜入那些世界的核心。
她在极致的恐惧和一种奇异的、被强行灌注的灵感中挣扎。
第二天中午,许知黎才从沙发上醒来。
阳光透过肮脏的窗玻璃,勉强照亮满室尘埃。
她愣了很久,才缓缓坐起身。
胃依然饿,但那种令人发狂的绞痛感消失了。身体依然虚弱,但精神却处于一种诡异的亢奋状态。
那个梦太清晰了,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那种身临其境的感受,甚至比现实更真实。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随着梦境画面的回溯,一种强烈的、几乎无法抑制的表达欲在她胸腔里翻腾,她迫切地想要把看到的一切都写下来。
她踉跄着扑到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颤抖着放在键盘上。
根本不需要构思,文字如同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她完全沉浸在了一种忘我的状态里,外界的时间流逝失去了意义。她写得手指发麻,眼睛酸涩,却停不下来。那些画面、情绪、甚至包括那个冰冷声音的提示,都化作了最为精准和富有张力的文字。
她以“锈原”为开篇,疯狂地敲击着键盘。
饿极了,她就灌几口凉水,继续写。
从白天写到黑夜,又从天黑写到凌晨。
当她终于打上最后一个句号,精疲力尽地瘫倒在椅子上时,文档显示的字数竟然超过了三万字。
她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细读一遍,只是遵循着一种本能,将这篇新鲜出炉的文章,以笔名“黎鬼”的名义发布。
做完这一切,她眼前一黑,彻底昏睡过去。
-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连续不断的提示音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得她眼睛生疼。
解锁,点开。
是五个未接电话,来自她曾经的编辑。
她签了五年,编辑没换过。因为没有完成合同里的条款,她也没有主动解约,合同自动续到了现在,编辑也一直是她的编辑。
除了未接电话,还有几十条来自编辑的消息。
许知黎点开聊天框。
【黎鬼,在吗?】
【新章节写好了吗?】
【看到回话!急急急!】
【读者都在催了,评论区快爆炸了!】
【别装死啊姐姐,我知道你在线……】
【接电话啊!】
【不日万也行,求求你保持现在的水平!】
【相信我,继续保持,这本一定能大爆!】
……
许知黎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先点进作者后台APP。
已经很久没更新的评论忽然飞速增加,许知黎往下划了几下,看不到评论的尽头,几乎全都是正面评论,偶尔掺杂的几条负面评论也都有读者帮忙解释或是回怼。
【这是什么东西?!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头皮发麻!】
【“作者是神吗?这脑洞!这画面感!我好像真的跟着主角踩在了那片锈原上!窒息感太强了!】
【黎鬼?是三年前那个黎鬼吗?她回来了?!这文风更恐怖更成熟了!当年我就说她是天才!】
【一夜爆红!首页全是推这篇文的!】
她懵了,心脏突然开始狂跳。
赞美、惊叹、分析、催更……铺天盖地,几乎要将她淹没。
仅仅一夜之间。
不,甚至不到一夜。
胃里再次传来熟悉的绞痛,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过度激动。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打赏,许知黎眨眨眼,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
许知黎龇牙咧嘴地揉揉胳膊,又隔着皮肤揉揉胃。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
虽然平台要扣一半,完结前还要押一半,但她至少有收入,挣到钱了。
许知黎暂时忽略身体的疼痛和疲乏,站起来活动了一个僵硬的肌肉,忽然想到乐极生悲之类的惨痛事件,稍微克制了一点活动的幅度,以免太过激动导致猝死。
虚构的故事里,猝死后可能会穿进故事,但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绝对不相信这种虚幻的东西。
可是……那个梦……那个男人……
许知黎有些怀疑,又坐了下来。
不是幻觉?
她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拼命扑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水流声中,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
镜中的自己,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已经变得有神。
然后,她的目光凝固了。
在她右手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缕极淡极淡的……黑气。
像是一道诡异的阴影,又像是一条纤细的锁链,若有若无地箍在那里。
许知黎低头,手腕上又什么都没有,可再次看向镜子,那缕黑气依然缠绕在手腕上。
她惊恐地搓揉手腕,那黑气却仿佛渗入了皮肤之下,无法驱散。
她有些迟疑地抚上镜子,还试了一下镜子是不是单面镜,但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她,她多想了。
难道真的见鬼了?
许知黎猛地缩回手,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胃里的抽痛和眼前超自然的景象交织在一起,让她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冰冷潮湿的洗手池边缘才站稳。
“……帮你挣点饭钱。”
那个冰冷缥缈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所以,是真的。
昨晚那个似梦非梦的遭遇,那个拥有深渊般眼眸的黑影,是真实存在的。他不仅钻进了她的梦里,给了她那些光怪陆离、令人战栗的灵感,还在她身上留下了这诡异的印记。
这算什么?报酬的预付?还是……标记?
唯物主义的信念在铁一般的见鬼事实面前,碎得比她的银行卡余额还彻底。
一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镜子。她关掉水龙头,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珠,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出卫生间。
狭小的房间依然破败,但阳光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些,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胃部又是一阵痉挛般的抽痛。
她需要食物,真正的食物。
活下去的本能暂时压倒了恐惧。
她抓起手机和钥匙,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门。
老旧的楼梯依然阴暗肮脏,每走一步,四周就有发霉的灰尘扬起,在空气中飞舞。但此刻她顾不上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楼下最近的一家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女人,花白的头发已经不剩几根,皮肤沟壑纵横,眼球也变得浑浊。
看见有客人,女人颤颤巍巍地抬了抬手,声音沙哑:“需要什么,自己拿。”
看模样,她应该没剩多少力气热情招揽顾客。
许知黎也不讲究这些,走进和出租屋同样破旧的小卖部,吹开包装上的灰尘,瞟了一眼生产日期和保质期,拿了一些牛奶、面包、速食米饭。
“十八。”女人眼神虽然不好,但算账很快。
许知黎付了钱,还没来得及走出门就撕开了包装袋。
面包不好吃,是那种全是添加剂的,噎得她发慌,她又拧开牛奶瓶,灌了几口。她感受着食物带来的充实感和微微的暖意,一阵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慌的虚弱感却突然蔓延开。
眼前原本明亮的老街瞬间炸开成一片模糊晕染的光斑,像是被打碎的玻璃,边缘闪烁着彩色星点。耳边的声音骤然退远,变得失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嗡嗡作响的水。
她的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又轻又飘,完全无法思考。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伴随着冰冷的虚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和额头。皮肤变得湿黏冰冷,手指尖却开始发麻,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
她下意识地想扶住旁边的货架,但手臂软得抬不起来,整个世界在她脚下疯狂地旋转、倾斜。腿一软,她几乎要直接瘫倒下去,只能勉强靠抓住自己装着食物的塑料袋,指甲深深掐进塑料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胸口发闷,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狂乱地跳动着,声音大得像是要撞破耳膜。一种濒死的恐慌感毫无征兆地袭来,比之前的饥饿更加可怕。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一些扭曲旋转的色块和光晕。
意识模糊中,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控制住瘫软的身体,然后自己就像一团史莱姆,流到什么硬邦邦的容器里。
不知过了多久,首先回归的是触觉。
身下硬邦邦的“容器”透过薄薄的衣料硌着她的后背和手臂,带来切实的存在感。装着食物的塑料袋还紧紧攥在手里,塑料的窸窣声异常清晰,甚至还有不小心洒出来的牛奶从手臂上滑过的粘腻和冰凉。
然后是听觉。
远处模糊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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