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黄，宫殿内烛火映照窗子，忽明忽暗。
冬日的记忆总是格外相似，祝曜醒来后，恍惚间，错觉自己还在八岁，而非十八岁。
或许是因为又梦到了过去。
梦到祝昱对她笑。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妹妹，反正你也不想活了，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祝昱脸上是少见的柔情，而祝曜心里满是不甘。
其实他背着她干的那些破事她都知道，实在是太坏了，她才不要陪他下地狱，她讨厌他的笑。
祝昱捂住她的耳朵，祝曜闭上眼，额头也被他靠着，又听见他说很多奇怪的话。
比如让她不要害怕，比如让她不要离开他，比如求她不要死。
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咒语，也是一种虔诚的愿望。
可那些声音，真的是从祝昱嘴里发出来的吗？
被捂住的耳朵无法听见，就像生日时许下的愿望，注定无法宣之于口，何况，祝曜生日的时候根本不许愿。
既然愿望无法实现，那她该用什么来拯救她的哥哥？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祝曜突然笑了起来，起初是学着祝昱的笑，而后笑声越来越大，从红艳的唇缝中溢出，从被捂住的耳朵渗入，反反复复，不断回荡。
“妃上，陛下请您移驾长宁殿侍寝。”
传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笑。
祝曜翘着的唇角缓缓平复，心中生出几分不解，裴烬为什么又找她？但她很快意识到，此侍寝非彼侍寝，这个神经病大概只是想折磨她。
而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过去加班，二是抗旨不从，然后等着裴烬亲自找上门来。
……那还是亲自去吧，没准路上还能找到借口。
祝曜一边想一边走，并不知晓有谁在远处注视她。
只是，穿过长廊，望见长廊外一片粉白樱林，落满了积雪，雪地上有几枚兔子的脚印，还有一枝孤零零的花。
她不由得驻足，在原地看了好些时候。
冬天也会有花开吗，又是谁将它放在这里？
祝曜这样想着，忽而一件带着绒毛的玄黑外衣披在她的肩上，她困惑地回过头，望见裴烬那双漂亮的眼睛。
此刻没有戏谑，唯有关切。
不知道是意料之中还是失望，祝曜眨了眨眼：“是你呀陛下，你为什么让我过来？”
裴烬不紧不慢道：“因为，想让你多动动。”
没料到会是这个理由，祝曜很是无语，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懒懒回应：“哦，那我再走一趟回去吧。”
裴烬便笑了声，忽然把人打横抱起，裹在他的外衣里，大步往长宁殿内走去：“不行，外面太冷了。”
祝曜哑言，但裴烬的怀里很暖，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半响，她忽然认真道：“陛下，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
裴烬垂眸看了眼祝曜，语气平静：“爱妃，我不是人类，心脏不在此处。”
祝曜：“哦……”
看着她一脸无奈的模样，裴烬被逗笑了，低头顺着她的眉眼、鼻尖亲了两下。
祝曜手脚并用地挣扎，皱着细眉，很不情愿地嘟囔：“……不要。”
裴烬笑容瞬间收敛，面色沉了几分：“孤不能亲你？”
祝曜淡淡解释：“不是，你嘴好凉，我怕生病。”
静了静，裴烬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天色愈发浓重，殿内的烛火摇曳，浅香弥漫，地暖隔绝寒意。
裴烬的确不是让祝曜来侍寝的，只是听说她从下午睡到现在，饭也没吃一口，担心她再这么睡下去今晚就不用睡了，才特意让人传她过来。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还是随便？”裴烬问。
祝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可能是因为气候寒冷，她的确有些饿了，认真思考片刻后，道：“唔……我想吃栗子糕。”
裴烬：“准。”
便心情颇好地吩咐侍仆去准备。
“爱妃。”裴烬大手搂住祝曜的肩，清冽的嗓音落下：“医师说我刚解除封印，妖力不稳定，到了夜里会陷入昏迷，你怎么看？”
祝曜脊背立刻直了直。
怎么又来考核她？
她紧张道：“啊……我、我坐着看吧。”
听到祝曜的回答，裴烬将头俯在她肩上，肩头耸动，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散漫，让祝曜有些炸毛。
好在不过多时，热气腾腾的栗子糕便被送了进来。
裴烬仍自顾自地搂着她脖子，像是把她当成了抱枕。
顶着沉重的压力，祝曜不紧不慢地吃下了半数的栗子糕，而后抬头看了裴烬一眼。
香甜而温柔的气息，不知道来自糕点还是她身上，裴烬呼吸沉了几分，埋首在她脖颈轻嗅，又吻了吻她的下巴。
“怎么了，不合胃口？”他问。
祝曜诚实地点点头。
也不是不合胃口，只是吃过更好吃的。
她突然很想问谢简知要栗子糕的配方，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回忆起他做过的食物，祝曜不敢知道他在里面加了什么。
而且她现在还没有勇气见他。
就在祝曜走神之际，裴烬已经决定将御膳房的庖厨们都换掉。他起身，捧了杯温水给祝曜，盯着人喝完后轻声问：“那还想吃别的吗？”
祝曜摇摇头，被温水润过的唇红且透亮。
“那便侍寝吧，爱妃。”裴烬突然揽着她的腰起身，迈步往床榻的方向走，语气认真道：“你侍还是我侍？嗯？”
祝曜品出些不对劲来，裴烬怎么改变主意了？她不是来陪他睡觉的！
天色彻底黑透。
裴烬把祝曜放在柔软的床上，好整以暇地勾唇看着她，忽而，他的金眸收缩几秒，便要附身吻她的唇。
祝曜猛然回过神来，捧着对方的脸，仔细确认：“等等，裴烬？你是裴烬对吧，别装了。”
沉默片刻，裴烬垂下眼睫：“嗯……是我。”
人格切换了。
祝曜望了一眼窗外，难道切换的契机是昼夜交替？
无论如何，她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你装什么可怜！谁让你立妖后的？”
现在好了，她每天都要上班了！
裴烬不解地看向她，眼中满是茫然：“可这样一来，他便没理由伤害你，只要等我彻底掌控身体就好了。”
祝曜顺着他的话，好奇问：“嗯嗯，然后呢？”
然后……裴烬无法回答，大抵是程序无法调用到下一步。
他沉默了半晌，轻声问：“祝曜，你想让我怎么做？”
祝曜忽然也沉默，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
倘若裴烬现在这个人格真的能抹杀另一个，那么她大概率能让他改邪归正。
可万一不能抹杀呢？
可万一……她赌赢了呢？
祝曜忽然意识到，她从某个神经病身上学到了赌，并且是梭/哈。
早知道就听妈妈的话不要跟傻子玩了！再这样下去，啊sir早晚得来抓她。
她认真望向裴烬的眼睛：“裴烬，我需要你。”
裴烬一愣。
需要。
这两个字如同咒语，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循环。
他清楚知道，当时立祝曜为妖后，绝对是因为他想，但此时，他已决心要当祝曜的贤内助。
虽然他失去的只是生命，但她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于是抬手往自己的心脏处掏去。
祝曜连忙制止他惊悚的行为，眼中错愕，不得不告诉他一个事实：“裴烬，你要是死在这里，无论我跑到哪，都会被妖族围攻的，你想害死我吗？”
唉，封建帝制真可怕。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裴烬收回手，表情变得冷酷：“嗯，我不死。放心，我会让他受一点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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