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崎岖的山道上,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来。
车夫是一名傀侍。
若是从外表看,傀侍和正常人差不多,只是它们不会说话,只会执行一些简单的命令,像守夜、驾车等事,很适合它们。
是以普通人很难分辩傀侍的身份。
山道两边是密林,这片密林时常有山贼出没,并不安全。
虽是如此,因这条路是通往西南玉浮崖的唯一通道,纵使不安全,却别无选择。
路经此地时,人们都会尽可能地多带侍卫镖师,或者与其他商队结伴同行,遇到山贼时也好有个照应。
像这次只有一辆马车孤伶伶上路的实在非常少。
密林里的山贼早在前几天就盯上这辆马车。
他们盯梢三天,终于确定马车里的人是要前往玉浮崖的旅人,并不是官府为了剿匪故意派来探路的。
确认这点,山贼决定动手。
虽然只有一辆马车,不过马车看着很结实耐用,而且拉车的居然还是两匹高大的骏马,一看就是西域那边的宝马,在西南一带极为少见,光是这两匹马就值不少银子。
只是,山贼刚跳出来,还没开始抢呢,就成为阶下囚。
数根红绳从马车里疾飞出来,宛若有生命般,不仅将跳出来的山贼捆住,连躲在树林里观望的山贼也一并捆了。
一群山贼被捆得严严实实,丢在路上,哎哟哎哟地叫着。
马车停下,坐在车辕的傀侍跳下车,肃手站在一旁。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掀开车帘,一张昳丽妖美的面容出现在所有的山贼面前。
山贼们看直了眼。
虽然这是一名男子,然而他的容貌之盛,已然超越男女的界限,就算是不好男风的大老粗,看到这般妖孽的容颜时,也会微微失神。
江逝秋看了眼这群山贼,问道:“娘子,都杀了吗?”
他这话随意得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听得这群山贼浑身发寒,赶紧求饶。
马车里正在看书的季鱼道:“还是别杀了,他们应该是附近的山贼,送去衙门可以领赏银。”
“也行吧。”
虽然不缺银子,不过江逝秋还是听媳妇的话,娘子说不杀就不杀。
江逝秋指挥傀侍将这些山贼像赶羊一样地赶过来,有试图逃跑的,他随意抓起几枚核桃扔过去。
被核桃击中的山贼惨叫出声,倒在地上抽搐,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其他人见状,哪里还敢逃,乖乖地被那傀侍像牵羊一样牵着,跟在马车后面。
此时山贼们已经明白,他们这是遇到除妖师了。
除妖师是最不能得罪的一群人,他们可是会术法的。
看捆住他们的红绳便知,这次遇到的除妖师实力不俗,一出手就将他们所有人都捆起来。
山贼们后悔不迭。
他们都
是一群普通人,素来只抢普通人,哪里敢去抢除妖师,以往他们也从未看走眼过,因为除妖师很好辩认。
除妖师大多都是行色匆匆,一人一骑走天涯,很少会像那些富贵人家一般坐马车,嫌浪费时间。
哪知这次的除妖师居然与众不同,不骑马,像富贵人家出行,居然改坐马车。
更过分的是,马车上居然没有任何除妖师的标志,这才让他们以为只是普通人家的马车。
虽然多了一群山贼,不过因为马车原本就走得慢,是以也不算耽搁路程。
天色将晚,终于抵达一处县城。
季鱼和江逝秋先将这群山贼送去衙门,领了一笔赏银,然后去找客栈歇息。
-
这次出门游历,只有季鱼和江逝秋两人,选择轻车简从。
季家当然想为季鱼的出行准备妥当,不说行李,就连护卫、伺候的下人都安排好几十人,生怕委屈了他们的少主。
只是都被季鱼拒绝了。
季鱼的理由很恰当:“缺什么可以在路上买,不用带太多;至于护卫——我想,有江逝秋在,应该没哪个不长眼的妖邪敢凑过来吧?”
她说得太对了,季家人无言以对。
在县城里歇息一晚,翌日两人补充一些物资,继续出发。
他们从巫山城出发至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从暮春走到炎炎夏日。
倒也不是巫山城离玉浮崖太远,而是两人一路走得慢悠悠的,遇到风景好的地方,还会暂时留下来住几日,过得极为悠闲。
两人确实也不急着赶路。
比起赶路,他们更愿意将时间放在游山玩水,欣赏各地的民俗风情,观人生百态,云卷云舒。
幸好,现在距离玉浮崖一带也不远,只有几天的路程。
三天后,终于抵达玉浮崖附近的浮崖城。
傀侍驾着马车,来到浮崖城的裴家大宅,守门的侍卫看到驾车的傀侍,便知马车里的是除妖师,赶紧迎过来。
直到侍卫见到从马车里出来的季鱼,腿一软,差点就摔在地上。
季家少主来了!
这个消息在裴家传开时,带来的轰动可想而知。
毕竟去年中元节后,世人皆知季少主为了人
间,以身饲鬼,以生者之躯留在幽冥。这在世人看来,代表季少主已经死亡的意思,这辈子是不可能再重回人间。
这突然间,季少主出现在这里,可不就吓坏所有人。
季少主现在是人还是鬼?她是如何从幽冥回到人间的?
更可怕的是,季少主身边还跟着一个容貌昳丽得妖孽的男人,这男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妖鬼吧?
季鱼很是无奈,看到裴家人害怕的模样,倒也很体谅他们。
只有江逝秋毫无自觉,还嫌弃地道:“娘子,这裴氏族人怎如此胆小?”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裴老太君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心情顿时和季鱼一样无奈之极。
这能怪人胆小吗?还不是人间传说中妖鬼的凶名太盛,让人害怕。
关于季家少主重回人间之事,目前也只有季家知道,怕引起恐慌,季家并未对外透露,是以消息还未传到其他地方。
裴老太君好歹也是个经历诸多风浪的,很快就镇定下来,笑道:“阿鱼,许久不见,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季鱼走过去,给她行礼,唤了一声“姑祖母”。
裴老太君是裴家现在的当家人,亦是季家的姑奶奶,季鱼要叫她一声姑祖母。
见到季鱼到来,裴老太君无疑是高兴的,招呼他们进门。
对于季鱼和江逝秋,裴老太君将他们当成远道而来的晚辈看待,如此相处起来倒也融洽。
得知季鱼是特地过来看她和裴漾,裴老太君笑道:“漾漾今儿出门玩了,晚些应该会回来。”然后又说,“漾漾从青羽城回来后,得了江公子赠予的一枚玉佩,发现那玉佩是厉害的法器能护她平安,她的胆子就大起来,什么地方危险就往哪儿跑……”
接着裴老太君感谢江逝秋赠送裴漾的那枚玉佩,救了她好几次。
江逝秋道:“她是阿鱼的表妹,本尊看着顺眼。”
裴老太君闻言,看了看坐在一起的两个年轻男女,眼里浮现些许笑意,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如果一个男人愿意将女方的家人当成自己的责任,证明他是将人放在心里的。
这道理放在妖鬼身上,应该也是使得的吧?
世人皆道妖邪本性残忍,无情暴虐,贪婪嗜杀,没有人间的温情,妖鬼作为妖邪中最可怕的存在,只怕暴虐的本性更甚。
然而,眼前的这位妖鬼,似乎与凡人无异。
有情有爱有义……宛若一个凡人,实在是一个好妖鬼。
稍晚一些,裴漾终于回来了。
看到江逝秋时,她结结巴巴地叫道:“表、表、表姐夫!”
江逝秋:“你结巴了?”
裴漾打了个哆嗦,舌头立马撸直,大声喊道:“表姐夫!”
江逝秋笑眯眯地取出一个黑色的匣子抛过去,“这是见面礼。”
裴漾有些傻眼,犹豫地说:“表姐夫,上次不是给了见面礼吗?”
回到裴家后,她才从祖母那儿得知,江逝秋给她的玉佩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器,能庇护她平安。
江逝秋道:“那个不算,当时太匆忙,这个才是。”
这次来玉浮崖,他可是提前做好准备,以免给他家娘子丢脸。
裴漾哪里敢要他的东西,赶紧看向季鱼,见她含笑点头,只好收下。
反正表姐不会害她。
等季鱼和江逝秋去裴家安排的客院歇息,裴漾捧着匣子对裴老太君说:“祖母,这东西我不敢要,给您收着吧。”
“傻丫头,有什么不敢要的。”裴老太君笑道,“你就当是表姐夫送你的。”
这丫头从小就和季鱼亲近,性子
也讨喜,莫怪妖鬼会如此大方,特地给她准备见面礼。
这真是爱屋及乌。
裴漾挠了挠脸,“那我以后就当他是表姐夫了。”
只是,再如何说服自己,也无法否认这表姐夫是传说中的妖鬼啊!
有一个妖鬼作表姐夫,是什么体验?不知道将来死后入幽冥,能不能在幽冥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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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鱼和江逝秋在裴家作客几日,便告辞离开。
裴老太君自然是想挽留他们多住些日子,季鱼笑道:“我们还有事,要去南海寻鲛人一族,便不多留了。”
裴老太君只好作罢,让人给他们准备不少行李。
季鱼拒绝不得,离开时身后多了一辆马车,马车里都是裴家送他们的东西。
裴家准备的东西都是季鱼能用得上的。
虽然现在季鱼的身体已经转好,然而在裴家人心里,她仍是当初那个体弱多病的季少主,生怕她这一路舟车劳顿,方方面面都为她考虑好。
江逝秋满意地说:“娘子的家人果然很好,都是好人。”
季鱼失笑,明白他对“好人”的定义,只要对她好的,在他眼里就是好人。
“对我好的,不一定是好人。”她温声说,“若是作奸犯科、违背道义等,就算对我好,也不能算是好人。”
江逝秋靠着车壁而坐,长腿曲起,支着下颌,歪首看她:“可我看,那些对娘子好的人,都不曾作奸犯科,未曾沾惹孽业,也不做违背道义之事。”
最后,他总结:“因为娘子太好,所以娘子的家人都是好人。”
季鱼无言以对。
作为一个刚来人间不久的妖邪,很多人间常识在半懂不懂的阶段。
并非他愚钝,或是不愿意学,而是碍于他的身份,无人敢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
季鱼虽知他的来历,却没法将他当成罪恶滔天的邪物,努力地用正常人的态度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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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他们抵达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小渔村里的村民靠捕鱼为生,生活虽然不算富裕,却也过得极为充实。
两人的到来在小渔村里引起不少注目。
主要是他们长得太好看了,这一看就是城里来的贵人,气质清贵,很容易与旁人区分开来。
村民们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辩认贵人方面还是可以的,怕得罪贵人,都不敢靠近。
来到小渔村,两人先在村里租了一个房子,决定在这里住几日。
许是水土不服,来到小渔村后,季鱼就病倒了。
这一病,自然无法出海去找鲛人族。
虽然诅咒已经解除,从娘胎里带来的尸毒也跟着清除,然而这些年的病痛,仍是给她的身体留下不少后遗症,导致她的身体比正常人还要虚弱一些。
江逝秋为她把脉,脸色很不好。
他开了药方,给村民银钱,让他们帮忙去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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