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贺燕袇堪称大逆不道地对着晟帝甩脸色。
晟帝轻轻地笑着,两掌握上青年劲瘦的腰,贴在青年身后,“不用什么?不要别人看吗?那我们先回去用饭,等院首到了就叫他来见你。”
众人见这一幕,微抬的头立马低了下去,盯着眼前青灰的砖瞧。
贺燕袇回头横了晟帝一眼,打掉晟帝的手。
他看向老太医二十多岁的小儿子,“你叫什么?”
被问的人没有反应,潘弘上前拍拍那人肩膀。
惊觉被问的是自己,那人偷偷抬起些头,窥着青年冷淡的表情:“微臣单珖。”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单珖不是没听说过贺燕袇的事,只是那时他已经见过贺燕袇本人,总觉得别人在胡说八道。
后来贺燕袇越升越高,单珖渐渐忘了惊鸿一瞥,对青年也颇有微词起来。
直到今天再次相见单珖才恍然,他的微词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是求而不得,也没资格求。
单珖闭眼敛去眼里卑劣不堪的想法,专等贺燕袇吩咐他。
贺燕袇看看晟帝,又看看单珖,意有所指:“你回家时代我问候一声院首,告诉他好好修养身体,身体好了再进宫也不迟。”
晟帝听着贺燕袇阴阳怪气他,抿唇笑了下。
他拉过贺燕袇的手:“好了,这会该回去了吧,枕山?”
贺燕袇面无表情,却容忍晟帝牵着他上了步撵。
潘弘看看晟帝脸色,低头苦涩一笑。
再抬起头,潘弘长舒口气般吩咐:“走吧,去正宫。”
晟帝勤于政务,吃穿住行不奢靡,没有任何嗜好,在权术上亦手段高超、成熟老练,在民间风评极好。
潘弘几乎可以预见百年之后他人是如何赞誉敬仰晟帝的了,可在这时候,晟帝突然走岔了路。
这种突如其来的热烈感情是潘弘完全无法理解的,晟帝之圣明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将生前事,身后名都抛却了,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心境陷入这段感情。
初始,潘弘相信晟帝可以控制得住度。一晌贪欢,醒来后就满足了,正常了。
然而晟帝并没有。
他一心一意全然牵挂在那人身上,好像此生的意义就在于此,连死亡都不惧了,只是怕死后那人去陪伴别人了。
潘弘自嘲一笑,何等疯狂的手笔,江山敌不过美人吗?
也只有晟帝才做得出了。
天色暗下来,芒寒色正,潘弘将浮尘往后甩,大步向前。
前方黑黝黝一片,看不见半点光亮,连带潘弘心里跟着发寒。
步撵内放了两盏精巧小灯,晟帝挽着贺燕袇的手,拉到灯下轻轻拨弄泛着粉意的指甲,“枕山,你还是不愿理朕吗?”
晟帝身上没有一点帝王的高高在上,他就像寻常爱侣一样,会因为自己惹了爱侣生气而做小伏低哄人。
他一边在贺燕袇手心搅画,一边低声下气说:“朕只是太舍不下你。朕的枕山那么好,朕走了谁会在你身旁?”
贺燕袇垂眸,目光散乱,随意落在角落里。
晟帝得不到他的关注,逐渐暴躁,手上的动作更过分了,故意轻轻在贺燕袇手心画画。
贺燕袇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晟帝侧脸。晟帝下意识想发怒,但打他的不是别人。
“枕山想要什么?”晟帝不乱动了,他富有天下,现在想来,好像没有什么不能给的了。“大将军的兵权吗?”
他不是试探,只是想知道贺燕袇想不想要。
“我自己会拿过来的。”贺燕袇今日很累,不想多说话。
晟帝默然,对青年揽权的行径选择放任。
纵然心中不安,可青年对权力仿佛有本能的追逐,就算不给,他也会想尽办法得到。
与其让他去厮杀抢夺,不如自己先行奉上,这样青年是否会更记得自己?
缄默片刻,晟帝到底没说出来。
“好。”晟帝不恋权,现在好像也不是很需要权力了。
只是,晟帝想起白日见到的人,又说:“你别去亦珍府里了,明日朕给他另寻一位太傅。”
贺燕袇没有反对。
他也不想去了,亦珍年纪太小,不合适。
贺燕袇点头同意多少让晟帝有了些安全感,“枕山。”晟帝抱着白发青年,亲昵地在他肩颈贴蹭,“朕的枕山。”
晟帝唇瓣泛白,脸色并不好看,但威严的气势总是让人忽略这一点。
他墨黑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亮弧,其间偏执令人胆寒。
贺燕袇若有所觉,忽然伸手蒙住晟帝双眼。晟帝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刷在贺燕袇手心,引起一阵痒意。
步撵轻轻摇晃,到了金圣宫外停下来。
贺燕袇神色疲敝,下了步撵就泡澡去了。
清淡饭菜用炭火煨着端上来,晟帝挥挥手让潘弘下去休息,只留他徒弟在身边侍候。
案牍摆成一片,晟帝习以为常,坐在桌案边提笔批阅奏折。
他日日如此,累极也不肯躲懒。
“哗啦”的水声响起,水波晃荡。
恍若白昼的烛光下,贺燕袇沿着台阶自温泉中走出,赤身裸体,秀骨神清。
白发被水浸透,一缕一缕贴着他温热柔软的身躯上,而后沿着肩颈往下蔓延,铺满了光裸的脊背。
发梢湿漉漉的还淌着水,一点一点蜿蜒而下,直至粉白赤足。
贺燕袇冷肃的,不易亲近的面容也笼在一层迷蒙水意间,仿佛梦中蛊惑人心的精怪,伸伸手就收割了精血魂魄。
他随手拿起搭在檀木架上的雪白绸布将头发包裹起来,然后另拿一块擦拭身上的水珠。
晟帝听见声响就知他洗好了,等贺燕袇出来,晟帝熟练地解开包裹白发的绸布,接过贺燕袇手上另一块布,给他擦头发。
潘弘的小徒弟眼力见长,撤去木炭,将饭菜摆在桌上就悄然退去。
贺燕袇推开晟帝,不想擦头发了。
他侧目看见桌案上繁多的案牍,“陛下今日惫懒了,怎么现在还剩这么多?”
晟帝顺着他的话笑笑,又把青年拉到怀中禁锢着,定然要将水汽去的差不多才肯放人。
贺燕袇百无聊赖,随意拾起一本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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