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筒子楼斑驳的外墙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在灰褐色的墙上爬行。各层晾衣绳的塑料布被风吹着扑簌簌地翻卷,雨滴顺着铁丝往下落,砸在地面上聚成一个个小水洼。
西装革履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楼门口,抬头看向这座老旧的建筑。每一层的走廊都裸露在外,像是什么不知名的怪物张开的嘴,黑暗又阴森。
走廊里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楼下这个格格不入的陌生人,窃窃私语地交谈着,猜测这个人来的目的。
六楼最角落里的那间小房子却紧闭着房门,里面的主人好像完全不在意外面到底来了什么人。少年躲在房间的角落里,靠着由单薄的木板组成的简陋的床,坐在地上,动作小心地把手里褶皱的钞票摊平,细细地数着金额。
他把手里的零钱一张张地摊平放在手边的小木板上,不顾上面沾到的油渍和其他污渍,小心地数了一遍又一遍。
“一百二十五……”少年确认金额无误,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这几天自己要吃什么,才能安稳地度过接下来的这几天,撑到下次小餐馆发工资。
如果每天都吃馒头的话,可以撑二十天,如果去买面条,应该可以多撑五天。
那还是去买面条吧。他把那些钱叠好,用力地捏紧。
“叩叩叩——”
门被人敲响,少年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把那堆零钱塞到了床底的那个洞里,用那块小木板盖好,慌忙地站起身走到门前。
铁质的门早已经锈迹斑斑,少年踮着脚凑到猫眼前,谨慎地观察来人是谁。
外面的人穿着妥帖合身的西装,看上去就价格不菲,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镜框,看起来文质彬彬,站在筒子楼破败的环境里像是走错了地方。
不是债主。
少年松了口气。
他拉开房门,小心翼翼地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找谁?是走错了吗?”
楚明逾站在门口,手里那把黑伞的伞尖还在往下滴水,洇湿了那一小片地。
他低头,看向门里伸出来的那颗小脑袋。
面前的少年明显是营养不良,干枯泛黄的头发贴在瘦削的脸上,脸色苍白,连带着眼角的那颗小痣都是暗淡的。衣服不知道已经洗过多少次,已经泛了黄,空荡荡的并不合身。全身上下都灰扑扑,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亮的。
听到他的问题,楚明逾嘴角扯出一抹礼貌的笑,又隐隐地泛出一点倨傲。
“是慕在野吗?”
慕在野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可以进去说吗?”楚明逾笑着问。
慕在野抿着唇,思索要不要让人进来。他没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感觉到什么恶意,而且门已经开了,要是他想进来,自己是挡不住的。
于是他把门推开,侧过身子给男人让出空间。
“进来吧。”
楚明逾低下头,通过房内昏暗的灯光观察着地面。
水泥的地面算不上干净,大概是因为这边多雨,地面上避无可避地有很多泥水的痕迹。
楚明逾把伞放在门口,皱着眉,犹豫要不要脱下鞋再进门。
按理说,进别人家前脱鞋才有礼貌,但是楚明逾从来没来过这么差的环境,并不想让自己的脚接触这样的地面。
再加上,这里大概也没有这个习惯。所以犹豫了一番,最后楚明逾还是穿着自己的皮鞋踏进了屋子。
慕在野站在旁边,把他的犹豫都看在眼里,窘迫又惶恐地捏紧了手指。
这里只有一个房间,进门就是卧室客厅二合一,角落里搭着一张简陋的木板,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被子,那就是慕在野的床。
床旁边是一个木箱子,里面大概放着慕在野的衣服。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小圆桌,旁边是两把老旧的木椅。这些就是屋子里的全部家具。
房间小到没有转一圈的必要,楚明逾站在房中间,环顾了一圈。
屋子的墙皮已经脱落了一大片,霉斑在潮湿的空气里好像在不断地扩大,像是某种活物一样啃噬着墙面。
桌子缺了一脚,被人用厚厚的报纸垫住,勉强维持住平衡。破旧的木椅看起来像是很多年前被学校淘汰的椅子,上面隐约还能看到学生们用水笔留下的痕迹。
墙边的床板看起来又薄又短,长度大概只有一米六。上面只铺了一层床单,不用想就知道躺在上面会有多难受。
楚明逾越看,眉头锁的就越紧。慕在野站在一边,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把手掌掐出血印来。
楚明逾看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了在椅子上坐下。
慕在野看着楚明逾的动作,连忙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水。
他这里自然是没有咖啡也没有茶叶的,只能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
“喝水。”
楚明逾抬头,伸手接过水杯,笑着道谢:“谢谢。”
看到他把水杯接过去,慕在野松了一口气,觉得刚刚的窘迫消散了一些。
“你坐。”楚明逾把另一把椅子拽过来,让慕在野坐在他对面。
楚明逾转了转手里的水杯,抬眼对上对面还是泛着不安的眼神,不急不缓地开口。
“你知道慕天纵吗?”
慕天纵?
慕在野听说过这个名字,慕氏集团的董事长,A城慕家的掌权人,在全国都能数得上号的有钱人。
“听说过。”慕在野如实回答。
“他是你的父亲。”
楚明逾声音很平静地扔下了这个对于慕在野来说无异于重磅炸弹的消息。
“怎么可能?”
慕在野下意识地反驳出声。
慕天纵是什么人,如果他真的和慕天纵有一点点关系,怎么会像现在一样饥一顿饱一顿,不停地辗转在各个场所打零工来养活自己。
他和慕天纵唯一的联系,大概只是他们拥有同一个姓氏而已。
“我住在这种地方,不可能是……”
他抬眼,对上楚明逾礼貌的微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又低下头去,拘谨地捏着手指,不敢再看对面人的眼睛。
那个人明明是笑着的,但是无端地让他感觉到一阵恐慌,好像他在算计什么,但是又让人猜不透。
“唉。”
楚明逾轻叹一口气,把手里完全没动过的水杯放下,起身走过去。
察觉到面前站了人,慕在野下意识地瑟缩,试图躲避还未到来的动作。
楚明逾伸手,察觉到手下人的颤抖动作一顿,片刻后轻轻地把慕在野低下去的头捧起来。
“你是慕家的小少爷,”楚明逾手指轻轻地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动作很温柔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像是对待自己最珍重的珠宝,无声地安抚着他。
“不用对任何人低头,知道吗?”
慕在野愣愣地抬着头,脸上传来楚明逾指腹的温度,原本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平静,但心脏还是紧张地快速跳动。
“别害怕,”楚明逾放轻了声音,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跟我走吧。”
楚明逾收回放在慕在野脸上的手,转而向他摊开手掌,等着面前的人把手放上来。
屋内的灯光昏黄,灯泡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光线被过滤的更加微弱。慕在野仰起头,分辨不出楚明逾镜框下的眼睛里到底是什么情绪,只能看到他嘴角的弧度。
迟疑再三,慕在野最后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楚明逾嘴角的弧度上扬,满意地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带着他往外走。
外面的雨还在下,楚明逾撑着伞,把单薄的少年护在怀里,免得被雨淋湿。黑色的伞面遮住了他们的身影,也隔绝了筒子楼里探过来的好奇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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