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一拍,木桌变戏台。
那些帝王将相、绿林山匪,都在一桌一椅、一言一语之间,粉墨登场。
下面众人一面吃茶饮酒,一面凝神听着,因而堂中不算吵闹。
“今儿个讲什么?”那白衣女子悄声问旁边的婢子。
“回小姐的话,来时我见这茶坊外面的木牌子上说,是讲《岐下歌》呢。”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
她也听说过这《岐下歌》,近几年在冀、青、雍、徐、扬几州都很流行,只是她们平日住寨子里,没听过,也不怎么感兴趣,便自顾自吃花生米下酒。
两人交谈时,说书人那嘹亮的嗓音已响起:
“今日且说那李鬼、叶红二人行到细柳山下,左右又无什么客舍、旅店,便投人家庄子上借宿一晚……”
说书人娓娓讲来,讲那杨老太公夫妇慈眉善目,行善乡里,留李鬼、叶红二人在庄上。
他见李鬼打扮得像个道士,还对他说起自家发生怪事——夫妻俩年过半百,只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儿,可最近生了怪病,在家中足不出户,有人去找她,她便用石子儿把人打走,每日饭食只能送到她门口,有时屋子里还发出些奇声怪响。
庄子上都道是闹鬼。
“那李鬼吃了杨太公家的猪羊美酒,要了杨太公的报酬,便扛着斧头在手闯进杨小姐屋里,把眼看时,却见哪有什么鬼?是妇人搂着一个俊后生在那儿说话调情。”
李鬼大喝一声,逼问出两人身份。
原来这女子就是杨太公的女儿,那俊后生是他恋人,也就是说书人和李鬼口中的“奸夫”了。
“李鬼骂道:‘这等腌臜婆娘!’将两人头颅砍下,用斧头将尸体乱剁了一阵,笑道:‘这两个人活不了了!’提着人头出去。”
庄里人和杨太公、太婆见了,惊觉其中一个头是自家女儿。
杨太公还以为这是捉鬼道士的障眼法,惊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李鬼笑道:“你女儿已招认了,是她养奸夫,才有这闹鬼的事。我可是问仔细了,方才下手,这两个‘鬼’我都给你捉来了。”
太公和太婆这才确认不是什么障眼法,是女儿真被他杀了,哭得厉害。
李鬼便骂道:“你女儿偷了汉子,你难道还要留她?!哭她作甚?莫不是想耍赖,不谢我?”
说罢,兀自去了杨太公之前安排给他们的房间,睡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见庄上没有给他们饭吃,李鬼又跳起来对杨太公说道:“昨夜我替你捉了鬼,救了你们庄子上人,你如何不谢?”
太公太婆只得流着泪,收拾酒食相待。
惊堂木又是一拍,说书人念起那文绉绉而又狗屁不通的收场诗来:
“岐下水中无奸佞,聚义厅前有纯臣。只消李鬼双板斧,浩荡直气尚能伸!”
“好!好!”座客喝起彩来。
之前这说书人讲到李鬼撞破杨小姐私情,底下便有许多喝彩声。
奸情嘛,奸夫嘛,女色和暴力向来是最能让雄性动物血脉喷张的话题。而杀一个有奸夫的女人,此等情节恰好能巧妙地将两者都占全了,自然喝彩声不断。
那说书人是个极会渲染气氛的,他自己又本是个幼时作奸犯科、犷悍无赖的人,为逃避刑责,隐姓埋名逃亡做流民,流亡途中学了这说书的本事,就摇身一变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说书先生。
因而他说起这杀人的情节,比旁人还要好些,层层铺垫,刻画描写,微入毫发,说到关键处则声色高昂,甚至拊掌蹈足。
此刻檀板一拍,收场诗一念,底下喝彩声阵阵,如煮沸了的汤锅一般。
“好啊,真是个为民除害的好汉!”
“一片天真烂漫到底,真是上上等人!”
“听前面还觉得李鬼只是有些贪酒好赌,现在看来真是耿直,一身正气!”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真是好黑大汉!”
这些又吵又嚷又令人作呕的声音,像在煮一桶泔水。
终于,那女子身边的婢子再也忍不住,起身怒喝道:“这是什么行侠仗义,是什么豪杰好汉?”
“赖在人家庄子上,吃了人家酒食,却恩将仇报、杀人女儿,算什么好汉!”
“就是撇开这个不谈,那杨老太公夫妇只有这一个女儿,他杀了人家闺女,岂不是断了人香火血脉?”
那堂子里哄笑起来。
“果真是妇人之见!他自家没教养好,女儿在外偷汉子,有辱门楣,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就合该打杀,李鬼实是为他们家解决了个麻烦!”
“香火?哈哈,你这婆娘好刁滑!只有儿子叫香火的,一个在家偷汉子的女人,也配叫香火吗?”
“小娘们儿,莫不是你自己也想学着偷汉子,所以怕了吧?”
“哈哈,她自己是个女人,所以才这样说!你是哪家教出来的女儿,这样没有规矩?”
堂里一时哄笑更甚,那欢快的氛围比之前还要烈上几分。
“够了!”那白衣女子怒喝一声。
她中气十足,声如洪钟,看客一时被她唬住,待反应过来说这话的也是个女人后,笑声比之前还要尖利、响亮些,仿佛想以此掩盖他们内心隐隐的不安。
是的,他们在不安。
而他们的不安不是没有道理。
那女子一拍桌子,顺势抽刀,将离她最近、之前鼓掌鼓得大声、此刻笑得也很大声的一个男人头砍下来。
“噗嗤”一声,血喷得老高,温热的血喷了周围人一身,也溅在她的白衣上。她微微皱眉,有些不喜。
笑声戛然而止。
可她的刀比笑声停下来的速度更快,又一刀砍下一个方才还嘻嘻哈哈的男人头颅,同时右手掣出腰间的长剑,刺向一旁,而那也正是之前为话本里杨小姐被杀拊掌叫好的人。
惊叫声四起!她身边的数个使女模样的姑娘应声跳起,拿出掩藏在包袱里的锤子、板斧、鞭子之类的武器向周围杀去,一时间血迹喷涌如柱。
那说书人早年东奔西逃,按理说早该望风而逃,可是安逸日子过久了,也丧失了原先的警惕性,待他反应过来想逃时,白衣女子已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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