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虽然说得笃定,可稍微明白些的人都知道,这却十足是安慰人的话了。
已给撵出去的人,如何又能回来?
可她前面的那些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且袭人又再三地答应了晚些时候一定会给茜雪送东西出去,宝玉便慢慢地止了哭。
眼看着时辰到了,袭人取了外敷的药来,揭开被子给宝玉换药。
每次看这伤处,袭人都觉得心惊。
林姑娘曾经讲过一个“豌豆公主”的故事,袭人听了之后,初时只觉得有趣,后来则越想越觉得,这故事说的正是宝玉这样的人,金尊玉贵,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平日里茶叶沏了几回,他都瞧得出来,汤色稍有不对,他便不喝了。
他的东西,若是等闲叫媳妇婆子们碰了一碰,立时也是不要了的。
是孩子气也好、是什么呆病儿也罢,宝玉的这些小性子,从来都是周围的人精心呵护着的。
又何曾叫他受过这样厉害的伤呢。
她心里感慨,又担心弄痛了宝玉,手上动作极轻,一面温言安慰道:“好了、好了。”
她换过药去,又取了一个好精致白瓷小葫芦瓶来,在宝玉眼前晃了晃,感慨道:“你瞧这个,昨儿夜里宝姑娘亲自送了来的,说是医棒疮的秘药,化了它敷在伤处,解淤散热是最好的。这里先用王太医的药,过两日我给你用它试试。唉,怨不得我从来说,还是宝姑娘最周全,真难为她想着。你那时吃了一剂药正睡着,倒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了。”
袭人收了瓷瓶,想了一想,又软语劝道:“茜雪这一遭儿受委屈,到底也是言语不谨慎的缘故,这才惹得太太生气。我从前常劝着你,如今不比小时候儿,同人说话要当心。当着我们的时候,将那些淘气的话说惯了,出去难免也说漏了嘴,所以平日里还是要尊重些的好,你只是不听。这一回,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可要记得了罢。”
宝玉一言不发地听着,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整个人怔怔的,忽又想起一事,问道:“昨日我人事不省,怎么来的这里,统不记得了。是谁给我换的衣裳?我那条汗巾子放在哪里了?”
这个冤家!
劝告的话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什么地步了,还只惦记着这些没要紧的东西。
想他当时只顾跟人亲近,忘了从腰上换出去的乃是袭人的那一条,及至想了起来,宝玉便说要将这条大红的赔给袭人,又说这是顶好的好东西,是贡物。
什么话,凭它什么好东西,若是叫人知道它的来路、又或是知道自己的汗巾子正给外头什么男人拿着,那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袭人当然不肯要,可架不住宝玉百般的痴缠,这才留下了,却不肯系,只收在箱子底下,不敢叫人看见。
宝玉却哪里肯依,他新鲜劲儿还在,见她总是不用,便又央告着让她拿了出来,自己拿去系。
唉,自己当初就不该心软,若早给那东西干脆丢了出去,也不至于有后头这许多事。
袭人不禁气结,可看着宝玉的惨相,终于还是无奈苦笑,道:“还能有什么人,总是我罢了。我们本来好好儿地在里面,听见你有事,忙忙地赶着来伺候。你不知道,当时你那个样子,唤也唤不应的,可唬煞了我了。”
宝玉听袭人低诉衷肠,显然是真担心得紧了,也有些感动,轻轻将她的手一握。
袭人将药放在一边,仍旧替他穿好衣裳,盖好薄被,这才低声道:“你说的那个,我已悄悄拿了回去,洗干净了,且收在我箱子里。你又问它怎的?便是再喜欢,这会子也用不得了,多少也先避过这一阵风头罢。”
宝玉听见,点头道:“不必拿出来,我知道你收好了便好。原是我对不住那人,如今我出不去,总要将他的东西收好了,也算多少尽一份心,减我一些愧疚。”他说着话,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袭人只觉心里一阵膈应,他怎么总在那些人身上用心。
若要彻底解了他这病根,还是要寻个什么机会将那东西烧了才好。
她心里虽是下定了决心,面上却不显露,只轻轻替他将脸上的泪珠揩去,又柔声同他答应着。
宝玉伤后虚弱,又得了如此温柔的照顾,心里大觉安慰,不过一会儿功夫,又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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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里,燕容正忙着洗摘新荷叶。
昨儿甫一听说宝玉挨打,厨房的小丫头们都在闹嚷嚷地缠着管事媳妇们问东问西,她却忙忙地跑去托买办的嫂子往外头多多地买荷叶来,明言要挑最新鲜的。
大观园里自然也有荷叶、莲蓬,可如今探春未能当家,她的“包干生产制”也还没推行,所以园子里的花草、水面仍都是只作景观来看,并不成一个气候。
此时若是贸然托人进去要荷叶,又要解释许多话,反不如去外头买的便利了。
这时厨工们都在忙着备饭,如今天气热,要格外想法子将众人的胃口调动起来,且又出了宝二爷这一桩事,所以就更费脑筋。
宝二爷挨了打,饮食上自然以清淡为佳,更要避着那些发物,这也不必说了。
老太太、太太、奶奶们俱是跟着操心受累的,也要呈些爽口清新的饭食,免得更招出主子们的心火来。
这时燕容该当同小丫头们一起看火、备料、听厨工们的使唤,她好容易听话了一阵子、也任劳任怨的,不知怎么今日又不肯做那些杂活了,占了厨房一角,只顾忙她自己的事。
春苗的娘时刻关注女儿,寻了一个空儿,走过来低声问:“可是今儿累了?若是累了,倒也不好在人前躲懒的,你且上后头歇会子,这里有我呢。”一句话说完,她拈起一片洗刷得清清爽爽的荷叶看了看,不禁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燕容从春苗娘手中将荷叶接过来,笑道:“冤枉,不曾‘躲懒’,我实在忙得很,且忙的是正经事,过会子您就知道了。”
她将荷叶理好、剪碎,跟着就用细纱布拧出汁子来,一面又对春苗娘:“您去告诉厨工们一声儿,叫他们好歹空出一个灶来,过会子吊汤用。”
春苗娘奇道:“日常总备的有高汤,正是预备着随时要用,怎么又要另吊汤?”
她虽有疑问,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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