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急道:“什么时候了,还顾得衣服么。好姐姐,你只管快快找了它出来,要紧、要紧!”
袭人见他为了那人的东西这般焦急失态,越发确定他是又在外面与那些“朋友”混在一处了,不由得大叹,前头才吃了那样一个大亏,以为总该长些聪明,谁知他如此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还只顾得要胡混!
她心里又失望又担忧,一面就将面前的几个箱子一一合拢了,仍旧归在原处。宝玉惊愕地瞧着她的动作,忙问道:“怎样不找了?不是在这里么,到底收在哪里了?”
袭人已直起身来,肃声道:“什么要紧东西,竟叫你连规矩行事也不顾了?把个大家公子也作‘慌脚鸡’一般,像个什么?我看,竟是不找的好。找了出来,勾出你的心事,你越发要疯魔了。”
宝玉听说,忙认错道:“好姐姐不要生气罢,这全是我的不是,我同你道恼。这里头实在有些要紧的缘故,我心里发急,这才着急要寻它,我实在有用——回来我慢慢说给你知道,眼下要紧的是找了它出来。罢、罢、我不催你,好姐姐,你在这里慢慢地找,我全听你的话,我这就上外头去、换了衣服安静等着,你寻了它出来再知会我罢。”
袭人见他头上已急出了汗来,想此事只怕瞒不过去,不如借此机会,明白说出来,断了他的念想,去了这病根儿,以后只怕就好了。拼着受些埋怨,总是为了他好,将来他醒悟过来,也该明白自己的苦心。
她这样下定了决心,毅然上前一步,看着宝玉的眼睛,道:“你听我同你说,那东西来路不正,是‘忌讳’。那时为着它,挑起那些事来,让老爷生了那样大的气,连老太太、太太也惊动了,好容易才好了,你从此不说学着谨慎些行事、也该记着些教训,怎么又要寻它?实话告诉你,那时你病着,为着除了这一个祸端,我已烧了它了,老太太、太太都是知道的,只说还烧得晚了,如今连灰也没有了,你该死了心才是。”
袭人语重心长地继续说着:“那时为着你挨打,众人那样担心,闹得上下不安宁,你如今也大了,也该知些好歹,承了众人的情,越发要有个改好的样子,也该发奋攻书,寻正路去走,才不辜负了我们的心。”
她只顾谆谆劝导,只盼宝玉能就此回心转意了,说到底,一条汗巾子罢了,值得什么?他也该少往这些人身上的物件儿用心才是。宝玉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听见说“烧了”,又听见“连灰也没有了”,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一时间脸上火烧似的、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他一指袭人,刚要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地。
袭人大惊,忙上前扶住了,向外唤道:“快来人!”
外面麝月、秋纹、碧痕等人都预备着伺候,听见里面叫人,更是少见袭人如此惊惶的时候,忙都涌进来,见宝玉横在地下,脸色惨白、人事不知,袭人则跪在一边、将宝玉的头捧在怀里,一时都慌了神,一个问:“这是怎么了!”一个说:“我去回太太、请王太医来!”一个着急道:“我去将老李奶奶也请了来罢!”
众人慌作一团,袭人却很镇静,她知道今日这事必然不能善了了,反倒冷静下来,吩咐丫头们道:“别慌,二爷是一时急得太过,背过气去了。秋纹,你去倒杯茶来;碧痕,你来帮我扶着他。”
众人慌乱间,正需得一个主心骨统领,此时都对袭人言听计从,碧痕忙在宝玉身边跪下来扶着,袭人腾出手来,学着从前老李奶奶在时急救的法子,照准宝玉的人中用力掐去,掐了两回,宝玉“嘤”地一声,皱眉哼唧了两句,一时又有秋纹忙忙地端了茶进来,袭人当机立断,吩咐道:“喷他!”
这茶不是拿来吃的?秋纹有些犹豫,麝月一向最是爽利,早接了过来,迅速含了一口,鼓起腮帮全喷在宝玉脸上,宝玉“嗳”地一声,果然幽幽醒了过来。
丫头们都道:“好了、好了!”袭人也松了一口气。
宝玉睁眼看见袭人,也顾不得别的,伸手捉住她袖口,青白着一张脸,结舌道:“你——你——”
麝月忙将茶杯丢开,贴近宝玉耳边道:“二爷要什么?”
宝玉眼睛发直,艰难地转了转眼睛,嗫嚅着道:“烧了……没了……”
麝月试了一下宝玉的前额,只觉触手一片冰凉湿腻,又见他两眼发直、只盯着袭人,忙问:“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烧了’?你们方才说什么来着?怎么就闹到这样。”
袭人站起身来,慢慢地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悲壮,道:“无事,不过是尽我的本分罢了。”
麝月急道:“什么本分?咱们的本分是伺候二爷,你怎么‘尽本分’能把人尽到在地下躺着了!你向来是最稳重的,今日到底为着什么,你说出来,咱们也好想法子劝解。”
袭人叹道:“如今是说这些的时候么,快给他扶起来到床上歇着罢。你们是知道我的,如今我只有‘问心无愧’四个字,旁的也不必问了。”
宝玉素日的性子,她们都是最了解的,麝月原想“解铃还需系铃人”,若知道了症结,再慢慢解劝,只怕就好了,袭人却一反常态、缄口不言,她们这些人却也不能让宝玉就这样在凉地下躺着,忙都七手八脚来搀,宝玉却不肯配合,一面哭、一面不许人碰他。
宝玉今日骤闻琪官的死讯,这于他实在是如惊天霹雳一般,瞧着外表仿佛一切如常,其实是惊惧过度、悲痛在内,只欠一个发泄的出口。
另外,宝玉也并不知道琪官死因的内情,听茗烟说是急病,他也并不怀疑。他知道“人有旦夕祸福”的道理,更有秦钟的例子在前,早知生死之事,实在是难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尚可自持,且他又想着,斯人虽已逝,自己却好歹有他一件贴身的物事可作念想,以后早晚看一回,到底能全几分心意。
他因存着这一点希望,好歹捱到了回怡红院的时候,谁知又遽然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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