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天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双手早已沾满鲜血,目之所及一片刺红。
整个实验室东倒西歪,设备仪器散落一地,自己曾今还算尊敬的父亲如坨稀泥般歪在角落,失血过多的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
他挑衅似的说道:"你打吧,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成功了。"
以厄下落的拳头一愣:
"你什么意思?你不怕我把你杀了?"
意识到自己好像莫名透露了什么,实验员话锋一转。
"杀了我她能复活吗?"一张老脸如风干橘子皮般褶皱,还剩下的那只独眼轻蔑地看向以厄。
"你是S级哨兵,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黑暗哨兵,哈哈。不需要抚慰也不需要治疗...现在的你是多么强大,听我的,"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现在的你是那么有实力,那么有价值,
你的未来还很长,为什么一定要和一个义体过不去呢?"
"只是一块垫脚石而已,成功路上何必在意路边的石子?"
以厄却没吃他这套,他忽然冷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兽类的瞳孔盯得实验员心里发毛,再没有方才嚣张的劲头,精神气泄了一半,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人。
他在等待对方的回答。
"你能复活。"
没有任何修饰性疑问词,四字斩钉截铁。
"父亲"曾说过,他是一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人,他的记忆经常混乱不清,头疼的几乎忘记一切,分不清记忆与现实。各种回想像是断裂的胶卷,模糊不清的展现过往。
他时常觉得自己记忆重合,有时白天发生的事好像都在不久前的梦中出现过,身为共和国麾下的猎犬,他的每一项身体数据都会得到严密的监测,他频繁的出任务,频繁的受伤,频繁的躺进治疗舱。
他总觉得自己和医务室的药师姐姐很熟,时常在[潘神]的面前提起她,可那天他去拿曲奇饼干,找遍了整个A1区,看到的只有一间废弃上锁的医务室,问了"父亲"才知道,原来那个姐姐已经离职很久了。
最后还是"父亲"递给了他一罐曲奇饼干,说是辛苦出任务的奖励。
从出生起,自己就在不断的遗忘,他对自己的孩提时代的自己毫无印象,好像一出生他就会走路,就会说话,他的错乱经常间歇性的爆发,这使他的心理年龄不断在孩童,青少年,成年间跃动。
而他的"父亲"好像就一直在为他修正这些错误,试图教他给混乱的人生赋予合理性,把一切掰向正轨。他总是要配合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怪人,乖顺的躺在实验台上,任他们摆布。
因为"父亲"总会说,这是为了你好,我们在给你治病。
暴动的精神力得不到慰抚,扎空的药剂一盒接着一盒,治疗似乎陷入了停滞,他总感觉自己的那段时间是缺失的,就像破碎于风中的沙漏,细碎的砂砾洒下,什么都不剩下。
无尽的梦魇依旧如影随形,怀中抱着的女孩面容愈发清晰。
直到那天在实验室的初遇,直到亲眼见证了那个小生命的诞生。他好像可以逐渐理解这一切。钟表缺失的齿轮被补全,这滩死水一样的生活突然有了改变。
明明年龄相差巨大,彼此间却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她的每一个爱好,每一个习惯,甚至是骗人时下意识的小动作,他仿佛都在记忆中经历了一遍,就像黑白电影的回放,怀念到令人不可思议。
起初,他还觉得这是缘分,是他苦痛前半生下命运的馈赠,但随着大量片段式记忆浮出水面,被阻隔的信号断线重连,他方才惊觉,原来命运从不曾眷顾过彼此。
手臂上的疤痕隐隐发烫,"父亲"告诉他那是与生俱来胎记,20多条刀口纵横交织,狰狞的爬满整个左手臂,不同与平常的刀口,它更像是用精神力凿刻出来般,撕扯着整个精神图景,从小到大都张牙舞爪地宣誓它的存在。
奇怪,记忆力好像没有这么多条伤疤。
他忘了什么,以厄此时非常笃定,他一定忘了什么。
带着兽类的直觉,他再一次看向了纵深蜿蜒的丑陋伤疤。
鬼使神差间,他想到了那套编码暗语。
[RACALL]
——回溯
察觉到不对劲的实验员已经想贴着墙根偷偷溜走,奈何被打到偏瘫实在挪不动。
"你想去哪?"
对方的眼神好像变了,褪去思索的迷雾,一瞬不瞬的看向他,兽瞳逐渐露出了狩猎姿态。
来了,又是这种眼神,真是靠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自己都已经回溯20多次了,为什么每次到最后,到最后快成功的时候,这死小子都会莫名其妙的把一切都想起来,把自己的所有心血全部毁掉!凭什么!
男人侧身掩在光影下,眼底里翻涌着晦涩不明的情绪:"'父亲'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是一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人。"
本是很正常的称呼,此刻却听得他脊背发凉。
如噩梦缠绕的低沉嗓音还在继续。
"20多次回溯,您不累吗?"
"负担一定很大吧,让我猜猜是您先被反噬变成污染物,还是我抢在回溯之前杀了你。"
“不对,杀你太轻易了,”没有理会实验员苍白无力的解释,以厄继续居高临下地讲着他的推理。"我猜,你每死一次都能回溯到一个指定时间对不对?"
"所以这次我决定换一个方法。"
"一个更快也更省力的方法。"
"也许会稍微有点复杂,但无伤大雅。"
20多次的死亡回忆浮上心头,实验员浑身开始不由自主的战栗。
每次他在临死前借助精神体复活,重新接入过去时间点设置的“锚点”,想借此洗去这孩子的记忆再次投入实验,可得到的结果都是这样。
“锚点”定位的时间线是有固定长度的,每当“未来”超出范围,“过去”的时间就会被缩短,所有的记忆也会消失。
但他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步。
有些东西是时间抹杀不掉的,比如深入灵魂的刻痕,比如永不磨灭的意志,再比如刻骨铭心的一份爱意。
死局。
不能再继续了,自己马上就要被将军。
高频使用精神力已经使他部分器官开始衰竭,得不到慰抚的精神体不断畸变,他快撑不住了。
对面,看着自己无比熟悉也无比陌生的“孩子”,实验员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让我把你'吃掉'吧,亲爱的'父亲'。”以厄的语调开始扭曲,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兴奋。
“我不想再加赛一轮了,我想见她。”
开始畸变的不光是他,还有以厄。
耀如烈阳的红眸在频闪的白炽灯下泛着诡异的光芒,瞳孔在扩张与收缩间反复,瞳仁从椭圆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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