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沧州学宫应试的学生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在学谕向守城门的卫士出示路据时,钟令抬头看到了高大的城门后飞出来华丽的楼观,不必进城,已有飞檐入眼,双阙近前。
等卫士放了行,一行人便驶入城中。
钟令将城中景象一一看入眼,人群熙攘,街巷欢腾,雕轮宝马如云,绣屋锦楼连绵,过高楼处,闻见琴乐欢歌,飘飘渺渺引人遐思。
“这玉笙台的靡靡之音都要响彻全城了,真是伤风败俗,早该查抄了他们。”
钟令看向楼上的目光因薛度愤愤地控诉而中断了,她侧头看向他,“为何如此说?”
“你还不知道吧,这玉笙台专门坑骗你们这些外地人呢,任你家财万贯,只要进了他们的门,就不要想着还能有一分余钱回乡,尤其是你。”
他神情严肃地指着钟令,“你年纪小,既未成婚也没见识过秦楼风月,最容易被哄骗了,方才我就见你眼神绵绵,被我叫住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若没有我警醒,你险些就要掉进那销金窟了。”
钟令承认自己先前是有些看入迷了,可心中所想与他所说完全是两回事啊。
她这踌躇的样子看在薛度眼中就是她难以自辩,他大觉不妙,拉上崔友诤一起批评她,说罢还要下一剂猛药,“你这样子,对得起黎州的表妹吗?”
钟令惭愧低头,对不起,我在黎州没有表妹。
见她羞惭,薛度也满意了几分,又去告诫其他同窗,要他们在考前绝不能踏入玉笙台、醉云楼、江翠楼之类的地方。
钟令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玉笙台、醉云楼、江翠楼……
陆学谕在薛度说完之后也赞赏了他这谨慎的态度,上郡着实风流,却不是学生们能消受得了的。
等将所有考生平安送到了京城,陆学谕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之后前往礼部投牒也是考生们自己的事了。
在一家客店内,他一一说完考前需注意的事宜后,稍作休整便要前往礼部复命去了,待复命之后还要赶回沧州,并不能一路陪考。
待目送学谕回了客房,其余学生也都要暂做分别,投店的投店,回家的回家。
钟令有族人在京中为官,自是用不着住客店。
崔友诤借住在薛府,也不必另支这笔开销,三人在客店分别后,钟令也不再骑马,她不熟悉京中事物,便牵着马打听凌家桥的所在。
京师四衢八街,到日头偏西,钟令才找到了凌家桥,此处距离热闹的街巷尚有段距离,临街有几座大小不一的宅子,门口都蹲着石兽,钟令一路走过去,看到一间兽头门,正门上方挂了牌匾,上书“钟府”二字。
比这里的其他宅子要小啊,蹲在门口的石狮子也小,她知道京城居大不易,却没想到这么不易,这宅子在外看着还不如族长在乡间那府邸气派呢。
她请石狮子牵着马,上前去扣门。
几声过后有人启门来看,“郎君找谁?”
“劳烦通传一声,我自沧州信阳县而来,是钟大人族中的十五郎。”
门子一听就热情起来,“是十五郎来了,大人早就交代了下来,说郎君这几日便要到了,郎君快请进。”
钟令回身去看马,当即就有一个小孩从门内出来,牵着马从角门进了。
“大人去衙门了,还未散值,不过大老爷二老爷及几位夫人郎君娘子都在府中,郎君请随我来。”
钟令没想到这小小的宅邸能容下他口中的那么多人,见他只将自己引进了内院,便交代了内院一个小厮继续带自己进去。
“行李和马匹都先候在此处,等二夫人定好了郎君的住处,自有人送去的。”
钟令点头,踏进内院,得见亭台水榭、山石花木无一不少,兼有连廊徘徊、仆婢交织,遂明白这京城不过是地价贵了点,七叔公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在府中乍然见到一个生面孔,做着闲活的几个婢子都好奇地朝她张望,她也微笑回应,这一下就叫那几个婢子都红了脸。
她没想到她们脸皮这样薄,赶紧低下头不再多看。
没过多久前头引路的小厮就停下了脚步,“郎君,这便到了,容小的通传一声。”
钟令则是趁机看了眼这院落,正中一间厅堂,堂后似是有几间屋舍,看起来着实精巧,不知是住了几人。
她思考间,那门内就有个婢子出门来请,“郎君请随我来。”
这才几息功夫,就换了三波人引路了,钟令真不知该说这是重礼仪规矩还是撇不去繁缛礼节,也不知独钟府这般,还是整个上郡都是如此。
她跟着踏进堂中,看到上首坐着一位妇人,不等行礼那妇人便笑道:“父亲特意交代过,说你这几日也就该到了,还提到了韫娘,怎的只有你一人,你韫妹妹却不曾来?”
钟令想起先前小厮说的“二夫人”,便道:“回叔母,侄儿与韫娘并非同路,我是随学宫赴京的队伍前来,韫娘又有安排,翰林院冯继声冯大人的妻子亦要来京,她与冯夫人同行,或会晚些。”
钟二夫人面露惊喜,“不想十五郎竟还认得我,我随你叔父回乡祭祖那年,你才八九岁罢。”
钟令却从未见过她,笑道:“侄儿尚有印象。”
二夫人观她人才气度,也很是满意,“如今你十二哥在太学读书,住处正空着,那里又清幽宽敞,你便住那儿,当初你六叔来京,也是在那儿住的,一应饭食都有人送去,洒扫清洁的也是有经验的家仆,不会有人去搅扰你,你只管安心读书,旁的事一应不必操心。”
钟令明白这样的待遇必然是钟信的交代,却也有些感激和善的二夫人,“侄儿多谢叔母。”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照理说你旅途艰辛,今日该叫你好好歇息了,不过你两位叔父和兄弟姐妹们都还盼着见你,还有父亲他老人家也即将要散值回家,便简单设个家宴,当为你接风洗尘了。”
及至晚间,钟令才在住处简单清洗了,便有人来请她赴宴。
未至席上,隔着一重院墙就听见了其中说笑声,她踏步进去,正好堂中诸人也次第转头来看她。
“钟令拜见叔公,见过两位叔父、叔母。”
“不要拘礼了,令之,速速入席。”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钟令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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