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已非不懂事的孩子了,听得懂皇后的话。
皇帝对谢瑶并不信任,要找人监视谢瑶。
周皇后迎着谢瑶复杂的目光,几乎要转开视线,然而还是定住了,微微蹙眉:“依着我的意思,本不必如此的,皇上他……”
“谢瑶明白,皇上心中装着九州万方,思虑自然不同些。”
这并不是谢瑶在安慰周皇后,也不是她在自我麻痹。
周皇后到底是心软的后宫女子,谋了谢瑶一桩婚事,已经愧疚得很了,在她看来,在奉恩侯府安插个人提点恩情、看着谢瑶上香时不要哭诉离愁,便已是把谢瑶掌控在手心。
至于谢瑶的真心是否还在,周皇后并不在意。
她养了谢瑶近十年是真,阳平与谢瑶的感情也是真,她相信谢瑶终究还是个有良心的人,绝不会无情地背叛她和太子。
说到底,周皇后只是个女人,大凡女人都心软,周皇后也不例外。
谢瑶,也不例外。
谢瑶由得皇后出神片刻,自己在心里整理思绪。
皇帝要派女官,可是六尚女官却一向是由周皇后管着的。
若是能叫谢瑶选,她想选瑞雪或海萍,想来皇后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谢瑶看一看皇后的神色,顺着周皇后方才的话说了下去:
“皇后娘娘,六尚的女官是您在管着,不知您想给我挑什么人?”
周皇后又为谢瑶错愕一次。
这个孩子,真是比阳平还像自己的长女,逆境之中,从来不曾自怨自艾,总想着为自己谋出路。
可是,这一次,她面对的是皇上,那位心思深沉、心硬如铁的皇上。
“你能想到的,皇上一早想到了,哪容得我定夺。他亲自为你指了一位尚宫局的女官,唤做罗巧凤的。”
谢瑶沉默了。
暮色四合,小太监们提着长杆,给廊下添灯笼。昏黄的灯火摇摇晃晃,透过朱门射入屋内,照在少女的身上,闪出斑驳的光影。
这少女身子瘦长,分明是个妙龄女郎,面上却有着与年纪不相称的成熟。
周皇后不知谢瑶是重活一世,只当她是被皇帝的所作所为给寒了心,此刻才满脸忧愁。
横竖谢瑶已经答应下嫁崔昭,又时时感念恩德,于周皇后看来,这便是听话了,此时对着谢瑶,周皇后的慈母之心又涌了上来,开口劝慰:“你别怕,罗巧凤若是有丝毫逾矩,我自然替你作主。”
到时候一出宫去,便是鱼儿入海,周皇后再想替谢瑶撑腰,还能派人昼夜不错眼盯着那个罗巧凤吗?
谢瑶相信周皇后此刻的真心,却也知道这话作不得准,虚应了一句,提起阳平公主的事来:“公主方才是为了我买的泥人摔破才生气的,娘娘还请不要责罚她。”
周皇后今日的烦恼好似特别多,对着谢瑶,罕见地吐出真话来:
“你既说起这事,就替我好好劝一劝阳平。新科进士里有的是好儿郎,横竖她年纪小,这科没有相中的,还有下一科,做什么非要嫁什么武将?”
谢瑶心中一抖:该不会阳平公主莽撞得把郭祁给供出来了吧?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沈贵妃还不借机狠狠踩一脚凤仪宫。
甚至,太子或许都要为此受影响。
“娘娘的意思是……公主她……”谢瑶心惊胆战地试探。
“她不知在哪里听来的疯话,说什么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突发奇想冲进凤仪宫来,让我给她指个武将。当着景春和福云两个孩子,真是叫我面子都丢光了。再说了,武将有什么好,常年不着家,打起仗来命都……”
周皇后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点到了谢家的伤心事,立刻改了口风:“反正,你替我好好劝劝阿琇这孩子。”
见了周皇后的罕见失态,谢瑶便明白了周皇后今日的熊熊怒火和骤然衰老是为哪般。
都是为了阳平公主这个不省心的女儿。
幸好阳平公主还没傻到家,没有直通通地把郭祁的名字给供出来。
谢瑶自个儿也是从青春年少的时候来的,怎么会不明白阳平公主的心思。
少女眼里,自己喜欢的人就是天和地,哪还顾得上别的。
可是,这份莽撞,或许会害了公主自己,也会害了旁人。
谢瑶替阳平公主悬心,一口应了周皇后的话:“我一定好好劝公主。”
阳平公主待谢瑶一直亲厚,哪里会不关心她,更不必说,前世里的郭祁和阳平公主还那样不幸,谢瑶怎么忍心看公主受苦。
周皇后得了谢瑶的允诺,心窝里也热了起来,在谢瑶踏出门的一瞬,唤住了她:
“你放心,奉恩公府的事,我会命人当成头等大事去办。奉恩公夫妇二人已不在世,奉恩公府这块匾额是不能挂了,谢府的宅子,却能给你。公主出降都要建公主府,便宜行事,谢府的宅,就改成余容郡主府吧。”
谢瑶顿一顿脚步,自门框边回首。
凤仪殿既高且广,此时并无任何人在殿中服侍,只周皇后一个人端坐在上首,原本高挑的身材显得格外瘦小。
她身着玄色锦服,衣上绣着暗金凤穿牡丹的图样,因着年岁不轻,眼尾渐渐生出抹不去的细纹,在华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憔悴。
谢瑶心中因着婚事生出的怨怼,忽然轻了许多。
周皇后再怎么算计谢瑶,到底还是在尽力弥补她。
自奉恩公的封号,到余容郡主府,哪一桩都是不好办的,周皇后还是在尽力为谢瑶操办。
太子之位危如累卵,阳平公主又从不省心,沈贵妃那一派见缝插针地闹腾,周皇后想必也是左支右绌。
既是受了皇后恩德,谢瑶也不能做白眼狼。
谢瑶回身,在门边对周皇后笑着一福:“那我可不和娘娘客气了。”
自从赐婚的事起,谢瑶何曾与皇后有过亲密的样子。
周皇后眼圈一热,不欲叫人看见自己失态,对着谢瑶挥挥手:“快回去歇着吧。”
谢瑶回到临江殿,急急吩咐白菱:“快叫人传话去御膳房,我这里不必送饭,我去青江殿,和公主一道吃。”
白菱应了,不多时回来复命:“御膳房说郡主的饭已做好了,既是您想去和公主用饭,便干脆一同送到青江殿去。”
“御膳房客气周全,到底劳他们另跑了一趟,你拿一角碎银谢他们。”
“郡主总这么有礼。”白菱一边絮叨,一边往妆台上取碎银子,“如今您都位同公主了,这么点事还和御膳房客客气气的。不说旁人了,景春公主成天挑吃拣喝,也没见她赏过御膳房一个铜子儿。”
“谨言慎行!”谢瑶手脚麻利地换着衣裳,叮嘱白菱,“景春公主是正经八百的公主,又是秦王的胞妹,谁敢挑她的不是。”
“说得也是,秦王如今是什么声气,御膳房巴结景春公主还来不及呢。”白菱取了一角不大不小的银子捏在手里,偏着头看看四周,低声问,“今日郡主出宫,事情可商议妥当了?”
白菱是心腹,谢瑶与宋侧妃商议密事,自然不会瞒她。
怕谢瑶不好回答,白菱又分说两句:“那些什么大事,我倒不担心,我就担心郡主自个儿。”
“那位主儿很精明,且看着吧。”谢瑶给白菱吃颗定心丸。
夜风阵阵,吹着木叶清香,送入青江殿。
因着谢瑶的到来,阳平公主兴致很高,命人开了一坛果酒,与谢瑶畅饮。
若是从前,谢瑶准要劝诫几句,可是今日她有意与公主深谈,干脆也放开性子,频频举杯。
“瑶瑶,我真羡慕你能出宫呀,你怎么不带着我一起。”
“我又不是去玩的,是去宝相庵还愿,那地方贫寒,怎么好让公主踏足。”
“你去得,我怎么去不得?”阳平公主不满地瞪一眼谢瑶,喝干金杯中的酒,提壶又斟满了,“你们总把我当小孩子、当闲杂人等,什么事都不带着我!”
这话仿佛是在说出宫的事,又仿佛是在说旁的。
周皇后的爱女之心,在青春懵懂的阳平公主看来,根本就是枷锁桎梏。
谢瑶一时不知从何劝起,也抿一口蜜酒。
“你给我买的泥人摔破了,我……我心里真难过。”阳平公主双颊通红,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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