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步履维艰,就在沈鱼觉得头晕眼花之际,身后传来呼声。
是邓墨追了上来。
他见沈鱼艰难支撑,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沈女郎,我来。”感受到男人身体的沉重和热度,以及浓重的血腥气,让他脸色更白,动作有些僵硬不自然。
沈鱼此刻满心满眼都是男人的伤势,对邓墨的援手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身旁这个泥血满身、步履蹒跚的人身上。
回到南溪村沈家那熟悉的小院,灯火如豆,映着沈鱼异常沉静的侧脸。
此刻她已化身最专注的医者,小心翼翼地为男人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动作麻利而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在修复一件稀世珍宝。邓墨帮忙将人安置在床上后,便默然退至角落的阴影里。
水盆里的清水很快被染成淡红。
他看着沈鱼忙碌的身影,看着她为男人擦拭额角的冷汗,看着她因担忧而紧蹙的眉头,看着她偶尔望向那些伤口时眼中闪过的痛惜……这这情状,绝非寻常兄妹。
邓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昏迷不醒的男人脸上。那张脸沾着血污,却依旧能看出深刻的轮廓眉骨。一个念头,如同穿透迷雾的晨光洒在邓墨心头,他想起来,他确实见过沈鱼。
去岁冬天,同窗约他上山赏雪饮酒作诗,他畏寒,本不愿去,可耐不住好友三番五次邀请,终是起身赴约。那天阴沉沉的,他爬到中途已是累极,停下喘息的空挡,赫然看见个横在路中央、被薄雪覆盖的人形,面色青白,毫无声息——俨然是个冻毙的死人。
惊骇之下他脚下一滑,棉衣全浸了冰冷的泥雪,寒意直透骨髓,哪里还有半分雅兴?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往山下逃。
就在那狼狈不堪的下山路上,他碰见了上山的沈鱼。
少女裹着厚实的旧袄,脸颊被寒风吹得微红,眼神却异常清亮。瞧见她一个弱女子竟要独自上山,邓墨本想开口劝阻,快些回去。可话到嘴边,又因自己一身狼狈和尚未平息的惊悸而哽住了。反倒是沈鱼,目光落在他湿透的下摆上,率先对他微微一笑,声音轻轻柔柔,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公子这衣服都湿透了,下山后快些回家煮碗姜茶驱寒吧,仔细别染了风寒。”随后步履轻快地绕过他,消失在虬曲冰冷的山路上。
当时的他惊魂未定,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再追上去告诉她,上头死了人。
所以那天,那个被他认定已死的“尸体”,竟然被沈鱼救下来了?就凭她自己,在冰天雪地之中?
昏黄的烛光将沈鱼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显得那样坚定而有力。邓墨的视线愈加复杂,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惭形秽。
他默默地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烛光下沈鱼专注而柔和的侧脸,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男人,最终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院门,身影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当沈鱼终于为男人处理完所有伤口,喂下汤药,确认他呼吸趋于平稳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直起身,环顾空荡荡的屋子,这才惊觉邓墨早已离去。
“邓公子……走了?”她喃喃自语,心头涌上丝丝歉疚。今日若非邓墨及时出现仗义执言,她和傻子恐怕凶多吉少。可她却连一句像样的感谢都没来得及说。
沈鱼默然垂眼,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伏在床畔将就了一夜。翌日,天光熹微,沈鱼匆匆备下了一份谢礼——几包上好的药材,一些自晒的、带着山野清气的山珍,托了邓大娘转交邓墨。
未及晌午,邓大娘便踏着细碎的步子折返,臂弯里挎着的,仍是原封不动的那份包裹。“墨儿说,沈女郎心善,顾着救人要紧,好意他收下,这些虚礼就免了。”语气里带着对这桩好事的惋惜和对沈鱼又把傻子带回家的不满,她将东西往沈鱼手里一塞,一副不欲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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