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还不到?公主府说是这个时辰把人送来的。”宋蓁捏着帕子在沈府二堂坐立不安。
丫鬟在旁宽慰,“许是路上走得慢,耽搁了,夫人您身子沉,坐下等吧。”
宋蓁捧着孕肚刚坐下,就听见外头脚步声,忙起身出门。
女郎的俏丽身影闪过垂花门,须臾就走到门槛,拉着她笑吟吟道:“阿嫂,不用特意来迎我。”
宋蓁看到这位能耐的小姑子,总算松口气。
近些日子外头不少目光投到沈府,宋蓁一边布置准备出嫁事宜(公主府不时还要来插几脚),一边还要在外人面前遮掩沈宜棠还没过门就住到夫家去的事,心里压力不小。
宋蓁上下打量沈宜棠,公主府住一遭,穿戴更精致,人也更水灵了。
“阿嫂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明儿要成礼,今天可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沈宜棠笑道:“都听阿嫂的。”
头一件事,就是去给沈执柔问安。
“阿公看重面子,过不去这个坎儿,你和他好好说说,别让你们父女之情生分了。”宋蓁叮嘱她。
沈宜棠一路感慨着宋蓁粉饰太平的能力,莫说生不生分,沈执柔和这个女儿压根就没父女情。
她迈进沈执柔的书房,看到沈执柔背对着她在擦一把七弦琴。
沈宜棠微微偏头,从木色和纹路看是很值钱的一把桐木琴。
“父亲。”沈宜棠唤道。
“跪下。”沈执柔背对她冷冷道。
他没有回头,仍在用绸布极其细致地擦拭着褐色的琴身,直到每一粒灰尘都清除干净,才用层层的油布重新将琴裹好放入漆匣,回转身来。
沈宜棠大喇喇地站着直视他。
沈执柔的火蹭地窜上来。
“我叫你跪下!”
沈宜棠道:“夏日衣裳薄,跪了在膝上留下印子的话,明日女儿洞房花烛,不好解释。”
沈执柔也不要文人气度了,狠瞪她,“身为未嫁女张口即言洞房花烛,不知廉耻!住在夫家这么久,不守闺训!”
沈宜棠不急不躁,“洞房花烛四个字而已,有什么不能说。我也不想住在夫家,是长公主非要我去的。”
“哼,不要以为长公主护着你,你就得意了,等你惹了他们母子厌弃被休弃回来,沈府绝不会收容你。”
“父亲这样想可就亏了,要是我不幸被休了,您可以再把我许给关南的林县令报他对您的救命之恩呀,我二嫁他续娶,可不更般配?”
她不提那桩作废的婚约还好,提了沈执柔的面子更不知往哪里搁,手指着她,“你给我滚出去!”
沈宜棠出去前难得说了句真心话,“父亲不用担心,明天过后,您就没这个女儿了。”
沈执柔呼哧呼哧喘着气,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拜别”完父亲没多久,沈家两个儿子先后来找她。
沈宴带了小桃过来,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中心思想是进了公主府务必好好做人,别露了馅儿给沈府招麻烦,方便的话手里漏点银钱给他花花。
沈宜棠耐着性子一一应了。
沈宴说无可说,搓着帘子犹犹豫豫不肯走。
“你怎么啦?”沈宜棠问。
“就是……”沈宴扭捏起来,“有你这样的阿姐,还挺好的。”
沈宜棠笑得明媚,“那当然,你好福气。”
小子,明天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沈宣比沈宴稳重许多,感情也复杂许多。
“阿棠,你有一个好归宿,阿兄真为你高兴……”
眼神却不见高兴,多的是惆怅。
“以后你有夫家了,阿兄也帮不了你什么。不过,要是晏御史欺负你,你就来和阿兄说,阿兄做你的靠山,给你充底气!”
沈宜棠摸摸鼻子。
沈宣哪当得了靠山,他就是个棉花垛子,一倚就软了。
她推心置腹,“阿兄的好意我心领,可用不着如此。明日我出了阁,沈府就不再有我这个女儿,阿兄也莫再挂念我。”
沈宣怔然,“你想得这么开……”
宋蓁将沈宣拉走,坐下和沈宜棠说明日出嫁流程,嫁妆单子也交给她,末了拿出一份新嫁娘必看的避火图。
沈宜棠来了精神,伸手就要翻开。
“哎可别!”宋蓁拦住她,脸上带红,“我走了你再看。”
等人走了,沈宜棠兴致盎然地展开图,画得简略,两个赤条条的人叠一起,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能看出什么来?
比起春风楼里流传的春宫本子,差得远了。
“沈娘子,我们该走了。”云岫轻声提醒。
“这就来!”
画卷掩上,银缸里烛火扑闪,被人一吹,瞬息灭了。
雀形连枝灯上摇着一簇簇新焰,似是嫌过于亮了,银面具男人吹掉其中几苗火,方低头看云岫呈上来的红皮簿子。
两指一页页捻过,他看得认真而细致,直至最后一页。
“这簿子,你翻开看过么?”他抬头对视立在面前的女郎,语气似笑非笑。
“看过。”沈宜棠声音干脆,“若不是看了里头内容,如何确定这是您要的东西?”
主顾探身,嗓音粗浊,略带诡异,“你对这簿子怎么看,可猜到我的身份?”
沈宜棠大着胆子,“这簿子记录的是对东宫不利的东西,您不会就是太子本人吧?”
主顾哑声笑问,“我若是,你害怕么?”
嘶哑的声音像蛇一样幽冷,在深更半夜显得分外可怖。
沈宜棠微笑,“我不怕,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知道您是不是太子。就算您揭下面具,我也会闭上眼睛死死不看的,我还要留着一条小命,拿了您给的酬金去逍遥快活呢。
“适才我猜您是太子,也是信口胡说。您或许是太子,或许是太子的手下,要取回这本关乎东宫的簿子。但您也有可能太子的敌人,簿子在晏元昭书房里躺着吃灰,您便窃来为己所用对付太子。
“再多猜几句呢,您还有可能是簿子里提及的任何一位臣子,不愿自己向太子进献钱财的事被人知道,想销毁罪证。”
“总之,您可以是任何人。不管您是什么身份,都与我没有干系。”
沈宜棠笑吟吟地讲完,云岫侧目看她,不动声色地流露出几分钦佩。
主顾宽袖拢手,笑了几声。
“你很聪明。放心,我向来信守承诺,不干卸磨杀驴的事,该付你的酬金一分都不会少。只是我现在又有了个新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要你真嫁给晏元昭,留在他身边。”
沈宜棠一愣,嘴张了张,又闭上。
主顾继续道:“你不必担心他发现账簿丢失后怀疑你,没有证据做不得真。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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