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义气来得颇有些毫无缘由,不过是一冲动便做了。她将两人拽到席外,先开口直白道:“宣阿姊方才说错了话,殷家是小君的家,并非娘家,你先给珞阿姊赔个不是!”
宣轸本还迷迷糊糊,听她这般说,目露愧疚,连忙福身行礼,连连道歉:“是我失言。”
殷珞也被这事弄傻了,不说她早已不气了,这安都城内女娘们之间别苗头是常有之事,只是还真没听过有谁这样简单指出,又压着人道歉的。
见二人把话说开,心结已解,向澄面色和缓,将二人手心叠在一处,俨然一副亲热姐妹的模样:“你我三人皆不被世家贵眷接纳,日后便只顾着咱们潇洒快活!”
她心中豪气万分,一个外来的公主,一个贫苦的小吏之女,一个粗鄙的武女,这不正巧是刘关张三人吗?
可惜鸡血腥臭,她心中不喜,不然必要效仿“桃园三结义”来一出“皇天后土,实鉴此心”的结拜之礼!
拿宣轸当了自己人,她还没问出那句“可要将沈茂套上麻袋教训一通”,便听有一人唤着“阿姊”。
“阿姊!”
是衔子宣澈泧与殷珞次兄殷璋、未婚郎婿章遥几人一同不远处投壶吟诗。
可有寒芒一闪,晃了向澄的眼,她探头探脑地望去。
透过或坐或站的几人,向澄看见绣衣卫指挥使顾渚也在其中,腰间绣衣卫的令牌含着冷光。
向澄咬着牙在心底暗骂一声“晦气”,忍不住暗自腹诽,这顾渚究竟装了什么神秘咒术——只要她在心中默念“麻袋”二字,这人就会踩着点从角落里冒出来。
那不成他身上那件大氅,是由《山海经》中的精怪鹿蜀皮毛而制?不然怎么总能在人最不想见之时现形?
“阿姊!”宣澈泧仍着一袭巫袍,在世家公子中很是显眼。
他见了宣轸,兴奋地丢下手中的矢,三步并两步地快步上前,倒不像向澄上次见过的那般木讷了,更像行宫守门的那只土黄小狗。
宣澈泧行至三人面前,急切唤人,此刻才展示出十五岁的活泼灵动来。
他刚要问话,目光偏移见向澄,大惊,瞳孔颤动:“你……你如何在这!”
“不得无礼!”宣轸拽住弟弟的巫袍一角,“还不向忘忧公主请安?”
向澄见少年活像被雷劈了般,不由得暗自发笑,看来这人记性不错。言多必失,这无礼神棍失言到自己头上来了,如今还知道怕些才是正常。
她高高扬起下巴,端足了目下无尘的公主架子,神色倨傲地斜睨着宣澈泧。
她站在那,脸色有些近乎透明的苍白,但眼神灵巧而狡黠,虽然神色高傲,可并无轻蔑之意,藏着一眼便能望得清的雀跃促狭,像只偷藏珍宝的灵雀。
她立在光影交界处,如薄纱的光影下的轮廓朦胧如诗。宣澈泧看着她,感觉她像只在屋檐处歇脚的鸟雀,待他发出一点声响便会振翅而飞。
因此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感觉她的目光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牵扯着他向她走去,又不敢贸然打扰。
“在下……给殿下赔罪……”宣澈泧张了张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上次之事是我失言,还请殿下……”请什么?他说不出口。
如今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他说不出让人宽厚原宥的话。
他信口说的“亲缘淡薄”四字处处为真,可只有真话才最割人心间肉。
自他入宫以来,见多了口蜜腹剑之态,听腻了那些人前假意逢迎、背后嗤笑他出身低微、攀龙附凤的闲言碎语。而此刻最令他煎熬的,饶是他说了这般锥心之言,眼前这人虽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眉间眼角皆是倨傲,可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却寻不到半分真心的嫌恶,有的只是带着戏谑意味的揶揄。
请罪之话最难说出口的,便是真深知自己错处之时。
宣轸不知他俩前事官司,只当自家弟弟呆板之病又犯了,忙行礼替他请罪:“殿下!衔子出言无状,请殿下莫要怪罪!”
“衔子虽未帝后养子,可若是不给公主请安,碰上了那等斤斤计较之人,也可治你个不敬之罪!”顾渚手拿矢,缓步走近,问向澄,“公主可是要发罪衔子?某这就令绣衣卫把人抓起来?”
向澄气极,她属实不知哪里招惹了这位位高权重的指挥使大人,何至于要这样挤兑她?
她只能扶起宣轸,皮笑肉不笑道:“宣家阿姊说得哪里的话!衔子不过是受了惊吓,才一时未曾请安,何至于到了要怪罪的地步?”
“一言不合便要责罚……”她夺过顾渚手中的矢掷于地上,“指挥使怎么如此暴戾?”
顾渚拢了大氅,亲自俯身去捡:“这可是殷兄心爱之物,殿下这般是有不妥吧……”
摔了他人物什自是不对,向澄却不想对顾渚低头,扬声道:“不过一支矢,纵使镶金戴玉,本宫难道赔不起吗!”
她低头去寻,见了那用来投壶的竹矢,更觉得似曾相识,模样隐隐与另一只带血的箭相吻合。
她心中猛地一动,对顾渚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转身问建军侯二房次子殷珲道:“次表兄,你家这矢长得好生奇怪,怎么不是常见的柘木或棘木制成?”
她故作苦恼:“这叫我如何赔来?”
“竹矢本就是用来投壶之物,并不金贵,哪里要的上赔偿呢?”殷珲哪敢真要她赔,摆弄几番受手中的竹矢,解释,“前些日子臣休沐受邀去沈府喝酒,沈公子言说这竹制的矢更为风雅,与投壶此等雅事更为相称,因此相赠。”
沈府,正是与颛孙蒨拉扯不清的沈茂府上!
向澄心中所想印证,霎时后背发凉,汗毛竖起——这颛孙蒨大父长宁公的封地长宁县正是以竹海闻名于世!
她笑着说:“竹制果然风雅,我在江南还未见过有人使用,安都果真是富庶之地,不知次表兄可否愿意将这竹矢借我一用,我让宫女也去寻摸些相似的。”
殷珲自然无有不应,他羞赧道:“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哪里值得说‘借’呢……原该赠与殿下的,不过念着是友人相赠之物……”
借到了竹矢,向澄也顾不及什么宣轸、宣澈泧、顾渚的了,匆匆看了眼正躲在树荫下和章遥说小话的殷珞,便谢过殷家款待先行告辞了。
也顺势忘了在殷琅房中嘲笑自家伴读的秦王殿下。
只记得让念桃去殷家老夫人的小厨房打包了份秘制杏仁糕……
-
黑云从天边翻滚着压来,暗色的云翳如汹涌滚烫的铁水压向大地,遮天蔽日。似有无形的威压笼罩在安都城上方,使呼吸都变得滞涩沉重,万物皆屏息凝神,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