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鸢心中陡然一惊。
看来摄政王瞧见方才那一幕,以为她与沈子瞻旧情未了,疑心她有意搭上沈家。
她身为天子之母,若再得沈家与一众朝臣鼎力支持,那岂不成了摄政王最大的威胁。
想清楚这点,楚月鸢再次与男子寒潭般幽深的黑眸对视,不禁觉得她一只脚正在鬼门关口晃荡,后颈的寒毛都立起来。
她稳定心神,微微扬起下巴,坦然迎着男子探究的目光:
“原以为摄政王敢弑君上位,定有常人不及的胆识,未曾想只因本宫与沈御史曾是旧识,就让裴爱卿感到蛇影杯弓,还要拐弯抹角敲打本宫,看来卿的胆子还没有本宫这个小女子大。”
昔年,楚月鸢和沈子瞻的婚约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茶馆里随便拉个茶客都能说上几句。
此刻楚月鸢如何解释,都不能消除摄政王心底狐疑,她索性把话挑明,当初是男子威胁她上了贼船,如今又对她心生狐疑,动不动就威胁要卸磨杀驴。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楚月鸢红着一对儿兔子眼,朝着男子走近几步,仰起小脸道:
“左右凤栖殿里有不少摄政王的耳目,裴卿大可仔细查一查,本宫自打入宫后,可曾同沈家有过联系...”
女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宛若一只无形的手,引得裴慕唯低下头,看到她乌眸中波光闪动,浓长睫羽簌簌颤动,许是因心绪激动,眼尾天生的那一抹洇红愈加鲜艳。
楚月鸢一股脑儿发泄完,才意识到自己竟与对方离得这般近。
近到二人到鼻梁都快碰到一起。
她忙向后退了两步,却被摄政王捏住下巴。
男子缓缓俯下身,一股子清冽气息瞬间盈满她的感官,他凤眸微眯,声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愫:“太后肺腑之言,字字珠玑....”
楚月鸢心头一紧,心里直叹完了完了,按照摄政王往日惩治人的手段,她的舌头怕是要悬挂在凤栖殿廊下...
“叫微臣汗颜无地...”
楚月鸢:....嗯?
裴慕唯盯着小太后乌眸圆瞪的娇俏模样,唇角轻掀:“太后所言极是,如今微臣与太后同舟共济,万不该质疑殿下的诚心。”
目光落在那微微开启的饱满唇瓣,他的声音沉了沉:“太后更不该质疑...微臣的胆量。”
楚月鸢没听懂摄政王最后一句话,但能让性情骄矜的男子低头认错,她自是要借坡下驴,见好就收。
“误会说清楚就好,那个...方才本宫言辞激烈了些,裴爱卿胸怀大度,想必不会介怀。”
裴慕唯松开指尖,只片刻的功夫,女子白玉般小巧的下巴就留下淡淡的指痕。
宛若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的花,明明娇弱不堪,却始终在挣扎求生。
他挪开目光,转身踱步直至紫檀木书桌后落座,淡声道:“微臣已批阅完今日的折子,有劳太后赐下墨印。”
融融日光落回身上,楚月鸢在鬼门关打转半天的脚终于落在地上。
她揉了揉下巴,觉得自己实在是捉摸不透眼前的男子。
以往她和颜悦色时,摄政王态度冷淡,万丈疏离,可今日她言语间夹枪带棒,狠狠发了顿脾气,男子不仅连眉宇都没皱一下,还主动低头认错。
莫非上位者听腻了阿谀奉承,冷不丁被训斥几句,觉得浑身舒坦。
就像吃惯大鱼大肉的人,忽然间塞给他一口米糠,愣是品出山珍海味的滋味。
只不过米糠终究是米糠,多吃几口容易噎嗓子,楚月鸢决定还是和摄政王保持君臣和睦的关系就好。
金丝檀木小方桌摆好三叠奏文,楚月鸢坐定后,拾起沉重的凤印,沾上赤红色印泥,开始逐一落印。
翻开奏折第一页,盖上凤印。
展开尾页,再落下凤印。
楚月鸢不断重复枯燥的动作,打开折子,沾泥,落印,打开折子沾泥,落印.....
不消一会,她脑中就泛起困意,轻轻打个哈欠,照常翻开一张折子,目光不经意瞥向奏文署名上“清河郡王”四个字,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就连呼吸都凝滞了。
女子握在凤印上的五指缓缓收紧,往事宛若平静海面上骤然卷起的浪花,一下子将她拉扯进曾经窒息的冰冷回忆里。
胡氏病逝后的第三年,楚月鸢在充斥着冷言冷语的楚府里,终于熬到出阁的年纪。
及笄礼刚过,杜氏好似换了一副心肠,一改往日里尖酸刻薄的嘴脸,不仅请来绣娘为楚月鸢裁制数身绫罗新衣,更是打造了好几套时兴的头面,将她打扮得光彩照人,并亲自携她出入京城各大宴席。
十六岁年纪的少女,娇嫩的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楚月鸢身材高挑,五官明丽,尤其是一对儿不笑都含情的桃花眸子,青涩又透着浑然不知的媚意,很快就吸引诸多贵胄儿郎的注意。
没过多久,她的艳名就在京城传开。
一日,杜氏拿着一张描金请柬喜眉笑眼,冲楚书珩邀起了功,说是自从世华入宫当上妃子,就连清河郡王这等皇亲国戚也要高看咱们一眼。
每年冬时,清河郡王妃会设下赏梅宴,邀请京中的贵戚权门入府赏腊梅,品花酿。
那年,楚家也收到请柬。
杜氏催促楚月鸢快去妆发打扮,随她一起赴宴。
楚月鸢并不想去赴宴,因在从前的宴席上,清河郡王总会直勾勾盯着她,男子贪婪的目光不加掩饰,看得她心底发毛。
可杜氏却拿胡氏三年忌辰的法事胁迫,楚月鸢只得收拾妥当,随杜氏前往郡王府。
赏梅宴开始没多久,一名负责奉菜的婢女失手打翻酒盏,将楚月鸢的衣裙打湿大半。
席间弄脏衣裳不算稀罕事,赴宴宾客通常会备上几套衣裳,留在客房更换。
楚月鸢同杜氏打过招呼,便跟随王府里的婢女前往女眷客房更换衣裳,二人一前一后行至连接前后院的中庭时,楚月鸢停下脚步,乌眸闪过狐疑之色,轻声问道:
“再往前去,恐怕就是郡王府的内院,你...是不是领错路了?”
婢女低下头,语气笃定:“奴婢没有走错,前面就是客房,楚姑娘再走两步就到了。”
楚月鸢心中觉得古怪,于是暗暗记下走过的路线。
半盏茶后,婢女将她领进一间屋子,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裙。
“你退下罢,我自己换就好。”
“是。”
当婢女退出屋后,楚月鸢先是仔细检查屋内门窗,发现窗户都被由外封死,她心中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于是搬来两张扶手椅抵住隔扇门,匆匆取出干净衣裳,快步走至湘妃竹帘后更换。
衣裳刚换至一半,她隐约听到拉扯门栓的声音。
楚月鸢心头一紧,她透过竹帘探头看去,只见搭好的门栓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两尺宽的门缝间,忽而露出清河郡王那张淫邪的笑脸。
他咧嘴大笑,露出满口熏黄的牙齿,滑腻的嗓音渗出烟油子味:“嘿嘿,楚美人...”
楚月鸢惊得踉跄后退,一颗心倏地坠入寒潭。
咚-咚-咚
抵在门框下的两张椅子被双眼通红的清河郡王撞得摇摇欲坠。
“楚美人,快将门打开!”
“楚美人,乖乖听话,打开门,本王定不会委屈美人,本王让你当贵妾,不...侧妃!”
“美人若不听话,就休怪本王待会儿要辣手摧花了....”
楚月鸢脸色苍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跑进次间,抓起长榻上的青玉枕,毫不迟疑冲着封死的窗扇砸去。
咚咚咚数十下后,封死的窗户愣是被她砸出个窟窿。
与此同时,清河郡王叫来几名奴仆,合力撞开木门。
楚月鸢捞起裙摆,纤细的身型顺着窟窿口跳出窗外,双脚刚落地,她便听见清河郡王气急败坏怒喊道:
“抓住那小贱人!”
奴仆们一拥而上,可楚月鸢凿出来的窟窿口窄小,打头阵的那人被卡住头进退不得,气得清河郡王在屋里直跳脚:
“将那小贱人给本王抓回来,万不能让她回到宴席上。”
楚月鸢凭借记忆一口气跑到中庭,可偌大的王府有数不清的游廊庭院,她很快就晕头转向。
眼见一队侍卫从垂花拱门下走出来,楚月鸢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跑进一处僻静的院落,胡乱推开门躲进去。
屋内陈设雅致,器皿精美,镏金鹤擎博山炉燃着淡淡的铃兰香,百花屏风上搭着一件莲青纹刻丝鹤氅。
楚月鸢手扶屏风轻轻喘息,思索自己该如何躲开王府里的家奴,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前院宴席。
只要她回到宴席上,众目睽睽之下,清河郡王就算是皇亲国戚,亦没有胆量轻慢官眷女子。
思虑之际,木门吱呀一声响,楚月鸢赶紧蹲在屏风后,小心缩起身子。
一阵脚步声后,男子舒缓的声音响起:“出了何事?前院为何闹哄哄的?”
另一个声音答道:“回大人话,听说是工部侍郎家的楚二姑娘席间前往女眷客房换衣裳,迟迟未归,侍郎夫人忧心不已,便对郡王妃说了这件事。郡王妃遂着人去女眷客房查看,却并瞧见楚二姑娘的身影,现在整个王府的人都在找楚二姑娘。”
男子清润的声线微扬:“楚二姑娘?”
“对,就是那位容貌天仙般的楚家二姑娘,上次诗画会上,赵世子和孙世子因她留下的那副诗词大打出手,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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