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灿第一次遇到尹娜鈺那天，他刚结束日常练舞，汗水淋漓地坐在落地镜前，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影子。
自从他加入NCT已经过去两年，可他依旧像根摇摆不停的芦苇，在偌大的湖泊里找不到依靠，无论是哪边都不想要他们的加入。
这个团体有太多的人。
他们认识得更早，更团结，从递烟的方式里就让他感受到看不到的压迫。
为了融入集体，郑成灿也开始抽烟。
刚开始咳咳嗽嗽、眼圈通红，现在已经习以为常，知道该什么时候喷香水掩盖气味。
虽然他也没有什么粉丝，也没有什么私生追在屁股后面。
总是听前辈们抱怨私生，但他却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切粉丝，获得一丁点的关注。
他的事业陷入迷宫。
公司的计划里似乎不再有他的存在。
郑成灿咬住指甲，走神地思考究竟还要等多久，才能熬出头。
汗水顺心他的下巴掉在地上，他抬起头，对上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像面对经纪人，又或者面对公司里那些西装革履的领导，他有些不解，明明看着他的女人其貌不扬，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
可他却站直身体，局促又不安，甚至想要低下头，缩起自己相对于女人庞大的身体。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来源自下位者的自卑。
女人走进练舞室，身后跟着郑成灿熟悉的经纪人哥，此时后者的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像是一张不得不撑起的面具，令人感到无比诧异。
经纪人……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因为地位最低，擅长察言观色的郑成灿看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地位远高于经纪人，即使他很不爽也要做出努力迎合的表情。
她是谁？
郑成灿忍不住猜测，是哪位投资人还，还是制作人吗？
“成灿啊，快来跟尹女士问好。”
经纪人:“这位可是我们公司的股东，ONEHUNDRED的董事长。”
“ONEHUNDRED？”
郑成灿听过这个公司的名字，就是那个边伯贤前辈离开SM去的地方，他十分诧异，为什么ONEHUNDRED的董事长会是SM的股东，他动脑子想了下，得出结论。
——可能ONEHUNDRED也是SM投资的。
“人我带到了，你们聊吧。”
经纪人僵硬地笑了下，在离开前神情复杂地看眼郑成灿，很快退出办公室。
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股东为什么要找他？
还是说自己要去ONEHUNDRED了？
房间陷入寂静中，姓尹的女士看着他，等待着他开口，郑成灿局促地捏着手，喉咙发干，给自己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才彷徨地开口:“女士您好，请问……”
但女人打断他的询问。
“我刚看到你在练舞，最近nct好像没有你的活动吧？”
郑成灿梗住，垂丧着头嗯了一声。
虽然成为nct的一员，但最近只有其他两个团队的活动，他和将太郎两边都不是，被搁置在一边。
“你跳舞很好看。”
尹女士不知为何感慨起来，眼中带着怀念的光，“我以前在另一家公司当策划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艺人们拼命训练，真好啊，这样努力的样子。”
郑成灿有些慌乱抬手整理额前的碎发，悄悄回头看镜子，生怕自己的造型凌乱，然而刚望向镜子，便看到尹女士含笑的眼睛。
她发现了！
郑成灿赶紧回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尹女士没有说话，但他能感受到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一寸寸打量着他。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心跳越来越快。
“我原本只是来看看SM公司的发展，没想到看到你的在训练室。”
尹女士忽略刚才的尴尬，好心地调转话题:“你的形象和能力在nct也应该很出众，但我却对你没什么印象，不应该啊，我可是有一双能识珠的慧眼。”
她的声音像流水般温和，悄悄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郑成灿忍不住抬起头看她，对上黑珍珠般的眼睛，胸口温热，他预感到一场机遇将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也是听你的经纪人说才知道你是两年前加入的NCT。”
尹女士叹了口气，像看蒙尘的宝物一样看着他，可惜不已，“浪费你的才能在这种事上，我真不知道公司是怎么想的。”
她叹息道，眼睛却像牢牢地看着他，让郑成灿像是被鹰抓住脖颈一样，动弹不得。
她说:“你不觉得可惜吗？”
郑成灿听见自己艰难地嗯了一声。
他瞬间感到荒谬无比，不应该在股东面前表露心事才对，但面前的女士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领导气质。
他下意识地袒露了心声，仓皇地望着尹女士。
尹女士欣慰地点点头，缓缓道来:“我最近有个新想法。”
“SM即将推出一个新团，我很感兴趣，想着不如重操旧业。”
郑成灿的大脑失去思考能力，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震得他失去思考能力。
他看着尹女士勾起唇角，其貌不扬的脸上散发着不存在光芒，像是有一道圣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灵魂熠熠生辉。
她温和地说:“加入我吧，我需要你。”
一个月后，
郑成灿退出了NCT。
他认为自己遇到了贵人，感激无比。
同样加入的还有将太郎，以及其他几个曾在公司里见到过的练习生，他们一起训练，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未来。
直到最后一个成员被塞进他们中间。
音乐界泰山尹尚的儿子。
他刚进去公司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会出道，有他加入，郑成灿的心放下一半。
他对于这位尹女士更加好奇，疑惑她为什么是SM股东，又是策划，他私下偷偷网页搜索，但只看到一堆无关的男团黑料。
郑成灿浏览着名叫THEBOYZ的男团，觉得他们非常离谱，怎么会频频爆料还能活动不解散？
他发现这个男团所属的公司名字叫100。
原来是同一个公司的，怪不得会出现在搜索界面里。
郑成灿没找到和她有关的报道，就连SM当初股东交接的新闻里都没有。
她真的是股东吗？
又或者……她隐藏在后面。
郑成灿脑补了一出资本权力斗争大戏，尹女士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和公司的社长齐平，甚至隐隐超过。
确定出道那天，郑成灿和几位成员进行了长谈，谈到关键的地方，他问其他人认不认识尹女士。
“尹女士？尹娜鈺吗？”
李灿荣恍然大悟，熟稔地说:“她是我妈妈的朋友，这次出道的总策划就是她，妈妈说她的能力很不错，以前小公司的男团就是她带火的。”
“有她，我们一定会火的。”他笑嘻嘻地说。
其他人看着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他背后的关系，像这样的人什么也不愁，为什么来当偶像呢？
都是有钱人消遣的把戏而已。
出道前几天，尹女士任命他为队长，但郑成灿却不知道该怎么领导团队，他和团里人的关系冷淡，大家的好友都在团外，最亲近只有将太郎。
筹备出道的时候，郑成灿拼尽全力，在舞室里、录音房里……每晚做梦都是开发布会时宣布重新成团出道的场景，有时候他也会梦到尹女士。
她站在舞室门口，温和的、浸润着水光的黑珍珠眼睛看着自己，仿佛无声的鼓励，让他忍不住去想在她眼中自己是怎么样的形象。
她是不是也在期待着？
真正出道的那一天，郑成灿顶着剪得乱七八糟的发型，手心祛湿，在人群中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尹女士，她身边还有几个女士，郑成灿不敢多看，专心致志地跳练习许久的舞蹈。
riize的出道大获成功，主打曲霸榜多日，再次站在打歌舞台时，郑成灿在心中庆幸那天他说出了口，尹女士选择了自己。
即使自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到她，只是偶尔梦到她的眼睛。
但他经常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在和NCT的前辈闲聊时，重新出道后对他又热情起来的李楷灿在听到策划是尹娜鈺时，瞪着下三白眼睛，夸张地哇了一声。
“我还以为那位大忙人不会再做策划这种活诶，之前THEBOYZ闹那么多事，大家都说她厌烦再做策划，专心搞事业了kkkkk”
在说道事业时，李楷灿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拍郑成灿的肩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和尹女士打好关系啊，很多人都想得到她的关注呢。”
“有她在，就有资源。”
郑成灿不是小孩子，他听出李楷灿的言外之意，但仍然不敢确信。
回去以后，他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半夜睡不着在阳台上吹风，盯着黑乎乎的夜空思考人生，很久之后他红着鼻子回到房间，认真地想一定要抓住机会。
然而，没过多久。
洪胜汉被曝光和女生在宾馆床上的亲嘴照，接着无数黑料飞了出来，舆论一时间串上天。
郑成灿和其他成员们看着洪胜汉被带走，然后就听到他退团的消息。
再次见面时，尹女士在办公室端坐着，悠闲地看着手里的文件，看到他们进来，才慢悠悠地放下。
“大家都坐吧，我们聊聊天，不要太拘谨。”
成员们局促地坐下，郑成灿选了个靠近她的位置，喉咙里堵着焦灼的情绪，明明不是他犯下的错，现在他却想寻求原谅。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曾经被尹女士带过的团，他私下查过THEBOYZ，出现在搜索相关里的全是黑料，有些简直不是能说出口的东西。
之前他还鄙夷过他们，觉得他们是群白眼狼，明明机会就在眼前，还管不住自己，搞出一堆麻烦事，让尹女士为难。
而现在，riize还没出道多久就出了惊天巨雷。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郑成灿内心焦灼，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和洪胜汉划清界限，辩驳自己不是像THEBOYZ那样的人……
他的目光汇聚在尹女士的手上，等待着她做出判决。
“像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尹女士半是感慨地说:“管理男团比管理女团更难，因为男性管不住下半身，总是以为自己会瞒得住，还不和公司说实话，等一切暴露了，再来道歉挽回。”
“我还以为你们会不一样呢。”
她的话宛如刀刃插进郑成灿胸口，他忍不住身体前倾，想要辩解，但张口时，尹女士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就让他所有的情绪消失了。
“但是没关系。”尹女士说，“对着这种事，我也是有处理经验的，公司决定让洪胜汉退出团体，我依旧对剩下的你们抱有信心。”
“出现一只蟑螂，不代表都是蟑螂，对吧？”
成员们心思各异、面色复杂地离开，而郑成灿却想问留下来说几句，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尹女士很忙，她身后的秘书拿着堆叠起来的文件，专业熟稔地报出接下来的流程。
郑成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
但他依旧想说点什么。
回到宿舍后，大家各自回到房间，只有郑成灿坐在沙发上思考着，他又开始搜索起THEBOYZ，浏览他们近年来所有的新闻。
在或真或假的内容里，他找到了一张照片，那个时候尹娜鈺还不是尹女士，她站在角落里，照片中心是笑得开心的偶像们，而她在照片一角，像是一抹不起眼的影子。
面容有些苍白、平凡普通的脸，衬衫领口来不及整理，像是刚才工作岗位离开，急匆匆来到附近。
郑成灿看着她，一时间入了迷。
如果早点认识她，会是什么样的？
郑成灿再也坐不住，觉得应该作为riize的队长、又或者她手下的偶像说些什么，什么也好，只要证明他不会像以前的那些人让她失望。
第二天，郑成灿训练完就站在公司门口张望，等待在电梯旁，想偶遇到事务繁忙的尹女士，但等了很久都没能见到她。
他犹豫片刻，决定去她的办公室看看。
但刚来到顶楼，他就听见办公室没关紧的门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语气中压抑着汹涌起伏的情绪。
郑成灿停下脚步，不由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去听来自男性的说话声。
“这个月我没有一天在休息，每天都在包间给那些女人跳舞，我想请一天都不行吗？”
尹女士的声音慢条斯理，“可是上个月你休息了一个月啊，而且最近你们也该回归了，联系她们总归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她们是干嘛的我还不知道吗？你到底要干什么和这群财阀搞在一起，要是真当上总统，那些财阀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你到底在想什么……”
郑成灿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往身后望去，确定附近没有一个人，他吞咽唾液，心跳声愈来愈大。
“嘘。”
尹女士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纵容，“你在担心我吗？真神奇。”
“……我请假，你到底批不批。”
尹女士温和地说:“不行。”
“今天晚上有个客人是专门为你来的，她很重要，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
男人忽然开口:“你是不是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尹女士打断道:“下次不要来我的办公室，你应该先向我的秘书请示，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晚上好好工作。”
房间里的对话停下，接着响起一串脚步声。
郑成灿立刻转身想走，但房里的人更快，办公室未关紧的门被猛然推开，猝不及防他和房里出来的人对视在一起。
男人皱起眉，抿着唇快步离开。
郑成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在THEBOYZ的介绍里见过他，这张脸很眼熟。
好像是李什么……李贤在吗？
“进来。”
门内忽然传来尹女士的声音，“顺便把门带上好吗？”
郑成灿如遭雷击，下意识照做，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像冻过的冰棍一样僵硬，他原本是来道歉的，但现在却变成了偷听。
他又做错了事。
郑成灿懊恼不已。
“是成灿啊。”
尹女士惊讶一瞬，又回归平静，态度温和地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郑成灿的嘴比脑子更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那个啊，只是和员工闲聊。”
尹女士轻飘飘地略过话题，视线落在他身上，再次从上到下巡视一群，忽然露出笑来，语气却是笃定的，“是因为洪胜汉的事吧，你是想来道歉吗？但那时他的错，又不是你的错，你这个孩子，也太为他人着想了。”
这是夸赞吗？
郑成灿有些眩晕，他的思绪刚从偷听到的对话里脱离，对上尹女士的眼睛，又忘记自己最开始来的目的。
对啊、他是来道歉的。
他犹豫地开口:“洪胜汉他……”
“公司那边会安排好的。”
尹女士可惜地说:“这件事在国外闹得很大，给公司造成不小的麻烦，虽然时间可以摆平，但损失已经造成。”
“我也有错，作为队长应该更加了解团队成员的情况才对……”
尹女士看着他，失笑道:“刚才我说什么来着，不要什么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啊。”
“成灿你不会像他一样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郑成灿嗯了一声，又点点头，局促地摸着后脑勺，他又开始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担忧起来，撞上李贤在和尹女士对话，偷听到不应该听的内容，他咬住下唇，想再次道歉。
“那今天的事，就当做我们的秘密吧。”
郑成灿猛然抬头，对上她温和平静的眼睛，“我相信成灿，成灿呢？”
“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郑成灿用力地弯腰鞠躬。
尹女士又关照地问了些他在寝室的生活情况，夸赞他作为队长的责任心，像注视着优秀作品一样看着他，离开时，他的大脑轻飘飘，整个人像是踩在云上。
回到寝室，将太郎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心情不错地回答是去练舞了。
将太郎有些惊讶，笑着说要向他学习。
没了洪胜汉后，舆论发酵得很快，粉丝吵架不断，但在公司的冷处理下，很快另一部分的声音逐渐消减下去。
在接连不断的活动下，郑成灿几乎要忘记洪胜汉这号人。
但没想到还能在公司再次遇见。
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行色匆匆地跟着尹女士的秘书离开，郑成灿看着他坐上一辆车，消失在街头。
他还是公司的练习生吗？
郑成灿不知道，但他不想见到洪胜汉。
尹女士应该很讨厌爆出绯闻的男艺人吧。
郑成灿谨记着，前辈们的联谊邀请一律拒绝，甚至和曾经的朋友也断了联系，生怕他们存了自己的丑照爆出去。
为了梦想这些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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