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计一溜烟跑得没影,离开时还能听见他常年没运动而发出的喘气声。
孙玉着急,又想起临时接受的任务,一把将刚才拿到的证件塞给方秋芙,“秋秋,你帮我拿着,我去找人!”
方秋芙点头,转眼间孙玉也溜了。
办公室门口挤满了一群懵逼的知青,他们低声嘀咕着,讨论声夹杂着疑问和担忧,似乎都在努力理解眼前的状况。
“什么情况?”
“好像是出大事了吧!”
“不会是要把我送回家吧?”
“你在做什么美梦!怎么可能?”
“……”
方秋芙还站在办公桌旁,手里捏着两本证件。她翻开自己那本,左侧照片栏空着,只写了名字,下面标注了“青峰农场-知青”,右侧则是她的季度工分,预留有好几张空白页。
“怎么了?”
岑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站在她身侧。
方秋芙小声道,“钟会计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找那个赵营长,孙玉应该是去找别的负责人来处理我们。”
岑攸宁听见熟悉的名字,不禁蹙眉,“……又是赵营长。”
方秋芙终于找到一个懂她的同僚,把困扰在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是吧!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好像没住在农场,但今天到的特别早,你说他是不是压根就没睡觉啊?”
岑攸宁面色冷了下来,正要说什么,被旁边的陌生知青撞了一下,岔开了话语。
他下意识先护住方秋芙的肩膀,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内侧站了过去。
办公室空间并不大。
见管事的人离开,大部分知青们都进了屋,堵在门口。人群中偶尔有几声惊呼或轻笑蹿出,又很快被低低窃语迅速吞没。
方秋芙和他肩膀抵着肩膀,缩在木桌一侧。
知青们还在小声讨论,眼睛和脖子都朝向屋外,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他们。
岑攸宁松开她,俯身靠近她的肩膀,“那个赵营长确实很奇怪,你离他远点。”
方秋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因眼前突发状况而引发的紧张感消散不少。
她说话也放松了些,“为什么?他看着像好人……哎,不重要!我是想说他们这里的人都起好早,钟会计好像也是六点就起来了,以后我们也要这样?”
岑攸宁抿了抿唇,低头望向方秋芙。
她没再穿赶路的那件带领衬衣,换了件蓝色粗布短袖衫,头发用艳红色皮筋绑在耳后,几缕没扎进去的黑色碎发轻轻垂落在他的肩膀上,在干燥老旧的土坯屋顶下,依旧映出丝丝光泽。
他们呼吸混杂,咫尺距离。
她那双眼睛在混乱嘈杂之中,也显得格外亮晶晶,像是丝毫不在意此刻的落魄,内里还是那个喜欢倚靠在二楼雕花窗,将手帕砸到他头上,让他带她逃离“病房”的乐观主义大小姐。
她原本是一朵需要精心娇养的花。
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涩和无力感涌入岑攸宁的喉头。
“你不开心了吗?”
方秋芙的声音闷闷响起,压得很低。
她说了一大堆,也没听见岑攸宁回复,刚抬头就撞见他一副要哭的表情,如同她每次生病,朱妈和季姮照顾她那般,心疼之中又夹杂着无法替她受苦受罪的亏欠,仿佛下个呼吸,她就要脆弱得死掉了。
岑攸宁的眼眸泛起涟漪,唇动了动,“没有,我很开心。”
还能和你在一起,已经是苦涩里仅剩下的糖分了。
方秋芙习惯地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肩膀,“你撒谎。”
岑攸宁摇摇头,脸上已然没了方才的失神,恢复成平时的模样,“食堂的工作会不会很难?你那么笨,别切到手。”
方秋芙好笑道,“那已经是农场最简单的工作了,再者说我怎么可能去动刀子,你当人家是白痴?最多洗洗碗,淘淘菜吧,我看过朱妈做,不难。”
“可朱妈以前都不让你碰。”
“那是她觉得我帮忙反而是添乱!我只是不擅长,不代表我不会做。”
“所以才担心你啊。”
岑攸宁的声音有些哑。
他抬手轻轻拨开缠在他肩膀上的发丝,细腻的触感在指腹流淌滑过。
方秋芙望见他那好看的手指,莫名委屈起来,“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农田的活计可比食堂难多了,也不知道你顶不顶得住。”
她记忆里的岑攸宁不是在练琴就是在读书,清冷又安静。方秋芙想象了一下他踩着泥鞋,在田里插秧的画面,又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
岑攸宁察觉到她颤颤抖动的肩膀,没有戳破她脑子里的奇妙想象,也没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分到了哪里,正如刚才方秋芙也默认他早早了解她会去食堂工作。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种田就种田,慢慢跟着学就好了,老祖宗们干了那么多年,没道理我学不会。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的。”
方秋芙偏过头,握拳给他打气,“加油,毕竟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哥哥了,要证明给他们看。而且你学东西一向很快,所以不管在哪里你都会是第一名!”
周围依旧喧闹,临近八点,暑夏的热气渐渐弥漫。
岑攸宁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听她絮絮叨叨讲苍川很漂亮,食堂吃饭很便宜,室友们都很热情,水房锅炉里的洗澡水暖暖的,被子用料扎实盖得很舒服,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的目光淡淡垂下,指尖却在衣袖里无声收紧。
“你有在听吗?岑攸宁!”
方秋芙变着法子安慰他,害怕他接受不了落差,可只听到他几声沉闷的“嗯”,一转头发现他虽然仍站得笔直,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连她戳了他两下都没注意到。
“在听,听到你说去食堂工分少,室友说你这样冬天做不起新衣服,但还好你聪明,藏了件羊毛衫……”
岑攸宁原封不动重述她的话语,脑海里却闪过去年新年时的画面。
方家别墅,壁炉的火焰噼啪作响,客厅里飘荡着燃烧的木香。方秋芙穿了一件雪白色羊毛大衣,长发披在耳后。她刚从二楼卧室走出,透过铁艺镂空栏杆见到楼下的他,立即快步走向别墅旋梯。
她的皮鞋在木板上发出嗒嗒声,嘴里也像现在这样叭叭不停。
“前年我住院没去成,不知道今年去城隍庙的人多不多?”
“要是我抽出下下签怎么办?听说要绑在高处才能消灾!”
“我要是爬树,朱妈肯定要说我。”
“要不你把我抱起来,能不能够到庙里那颗玉桂?”
“对了,你要许什么愿望?”
下一秒,她一不小心踩空,整个人毫无征兆就要从台阶跌落。
岑攸宁都不知道,他的身体竟然能比大脑的反应还要快,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迈开长腿,大步朝着她的方向奔去。
壁炉发出噼里啪啦声,木屑飞舞。
雪白色的一团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耳边传来朱妈高亢的惊叫。
越来越近。
岑攸宁膝盖弯曲,张开双臂,接住迎面坠落的她。
“哎哟!”
接住了。
他手臂箍在她腰间,隔着厚实柔软的羊绒,亦能感受到怀里那具身体有多么轻盈。她像是怕极了,两只手紧紧环上他的肩,呼吸扑在他颈侧,发丝扫过他的下颌,带着微凉。
山茶花的香气覆面而来,铺天盖地。
岑攸宁喉结滚动,低低闷哼一声,腰背后知后觉传来她双腿攀附的温度,他眼前骤然空白,颅内炸开了烟花,立起某种突然而来的冲动。
他慌忙不已将她放在平地,转过身试图掩盖他的失控。
“吓死我了!”方秋芙心有余悸,没注意到他的羞赧异常,“要是扭伤了今年又出不了门……朱妈!我没事儿!别吓我妈!……妈!真没事啊~攸宁哥哥接住我了!别再去吓我爸了,我还活蹦乱跳的呢~马上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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