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拉了下门口的灯绳,宿舍内的灯泡亮起白光。
在过去的几秒钟里,方秋芙脑子里把最好的、最坏的情况都过了遍,也没想过对方会是这般反应。
方秋芙瞪大眼睛,嘴唇动了动,无措地轻声吐出一个疑问音节,“嗯?”
怎么好像和她想象的农场宿舍不一样?
短发女孩立即松开手,紧张地将嘴唇崩成一条直线,一改刚才大胆的做派,试探询问,“弄疼你了吗?”
她是个急性子,还没等方秋芙吸气说话,又噼里啪啦盖了几句话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不会骨折吧……”
方秋芙:“……”那倒是也不会。
后面两个女孩偷笑起来,看来是了解她的一惯行事风格。
房间内原本紧绷的氛围荡然无存。
“哎呀!你们别笑我了,回头我爹知道了,肯定要说我像个土匪头子!”
短发女孩回头朝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转过头,又向方秋芙扯出一个她认为最友善的笑容,有点僵硬,但并不让人警惕,像草原上清澈的风。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孙玉,孙进步是我爹,名字是我娘取的,她说玉是好东西”她嗓门大,后半句话却只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不过我也没见过,可能也没多好……”
孙玉说完,主动拉着方秋芙坐在炕上,活脱脱像个青春版小凤姐,自顾自给她介绍起另外三位姑娘。
“以后我们五个人就是室友了,我年纪最大,今年20岁。”孙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很自信的模样,“你别看我和你一起报道,我其实比她们几个都要了解青峰农场,以前还在初建的时候就来过。”
她又指着三人中最高的那个姑娘,热情地给方秋芙介绍。
“她排咱们宿舍第二,叫李向华,她比我小半年,19岁了。”
李向华也是个短发,小麦色皮肤,看性格很腼腆,她小小声动了下唇,像猫叫似的说了句你好。
孙玉又指着另一个鹅蛋脸的姑娘,皮肤是里面最白最嫩的那个,她扎了两个麻花辫,特意垂在肩膀前。
“她排行老三,叫陈秀萍,和李向华差不多年纪。”
孙玉瞧见陈秀萍眼睛一转,像是翻了个白眼,似乎心中有些不高兴。她立即转过头,压低声音,悄声给方秋芙说了个秘密。
“秀萍脾气怪,你别招惹她,她最近忙着呢,不会乱来的。”
最后还有一个红扑扑脸蛋的姑娘,若是走近了仔细看,还能见到她脸上淡淡的小雀斑。
雀斑姑娘没等孙玉开口,就自己个儿凑过来,握住方秋芙的手,眨了眨眼。
“我叫刘翠兰,年初刚来报道,哦对,我今年18岁,之前是宿舍年纪最小的。”
孙玉抢过话,“你呢?秋秋,你多大?成年了吗?”她瞧方秋芙瘦胳膊细腿的,让人有些看不出年纪。
方秋芙闷了闷。
好热情。
西北人都这么热情吗?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她,家里人都叫她的小名,蓉蓉。她瞧孙玉不像是个坏人,也不想拂人家面子,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方秋芙:“我今年也是18。”
刘翠兰一听和自己一样大,更觉两人亲近了些,又问,“你是几月的?你应该比我小,我是腊月。”
方秋芙:“我是九月。”
刘翠兰乐呵呵笑起来,“那按我老家的算法,你现在才十七岁呢!要等生日过后,你才能算十八,所以以后你就是小妹了,我、我也会照顾你的。”
刘翠兰很兴奋,自己终于不是宿舍最小的妹妹,也能过一把姐姐瘾了!
孙玉没好气道,“得了吧!还照顾别人?你也还是个连被子都叠不明白的臭屁小孩。”
几人又聊了聊彼此的生日月,重新理了遍年龄顺序,又聊了聊家乡,发现除了孙玉,她们都是苍川附近山村出生的原著民。
期间,刘翠兰始终盯着方秋芙。
方秋芙感觉到目光,偏头看她,没说话,无声询问。
刘翠兰咬了下嘴唇,才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你的发绳真好看。”
方秋芙愣了愣,低头看向她的单侧麻花辫,上面绑着一根艳红色的橡皮筋,是她离家随便抓的,比市面上常见的要粗一些。
“你喜欢吗?我还有新的,送你一根,质量挺好的。”
“真的吗?谢谢!”
孙玉一下就不乐意了,蹙紧眉头。她长了双凤眼,脾气一上来特别明显,众人都发现了她不开心。
方秋芙也跟着一惊。
是因为她只送了刘翠兰皮筋?还是什么她不知道的社交规则?其实她还有不少,一人送一根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她怕的是初来乍到,就把宿舍的霸王花给得罪了,那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正欲开口,坐在身侧的孙玉“蹭”的一下就站起来。
她眉毛还扭在一起,语气比刚才扬了三个度,“不行!哪里有新人刚到就给我们送礼物的?咱们可不能不劳而获啊,那是欺负人!”
刘翠兰赶紧解释,“不、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小方同志……我送你两颗我带来的大别针,可以改衣服。”
农场领到的衣物都是均码,大多是按照厂里女工人的标准尺寸打样,对她们这群刚成年的女孩们来说,大多不太合身,有些偏大。
一颗质量好的别针就很实用,毕竟去城里借缝纫机也不是每回都能有的机会,更别说找裁缝改有多贵。
方秋芙懵了。
孙玉却很认真。
在她的见证下,刘翠兰还真的拿了两颗有手掌那么宽的大别针来换。
刘翠兰得了艳红色皮筋,放在手里忍不住搓了两下,笑得眼睛眯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谢谢,真好看。”
方秋芙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反正也从布包里拿了出来,就顺势递给了李向华和孙玉。
“谢谢”李向华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直接用行动表示,她递给方秋芙一个薄薄的新本子,“我识字不多,拿着没用,换给你吧。”
孙玉也很开心。她从随身的包里胡乱摸了一通,像抓百宝袋似的,摸了几颗柠檬糖出来,放在方秋芙手心。
“甜的,好吃。”
轮到陈秀萍时,她却“哼”了一声,由着方秋芙伸手递皮筋,却不去接。
陈秀萍不想告诉大家,她心里不喜欢方秋芙。生得那样水灵,又白又俏,一来就占了众人的目光,让她有些嫉妒。
更何况那艳红头绳别的姑娘都有,又不是单给她一个人。
她才不要挑剩的玩意。
“我不要。”
陈秀萍甩下一句话,回了自己的床铺,从枕头下面拿了个鞋垫出来,继续埋头绣花样。
方秋芙倒不觉得尴尬。
众人似乎也习惯了陈秀萍的小脾气,朝她摇摇头。
方秋芙默默将那一版红皮筋收回了布包里,推回自己空荡荡的床位。
“走吧?”孙玉冷不丁来句。
方秋芙对这朵霸王花的快节奏还是不太习惯,问:“走哪?”
“领被子啊!你今晚就准备这么睡?”孙玉指着她空空如也的床位。
方秋芙这才意识到她是想替自己带路,点了下头,跟上脚步。
屋里另外三人刚从农场下工,累得根本不想动,只想赶紧去水房洗澡,便只有她和孙玉两人同行。
踏出门,已近黄昏。
宿舍楼前并没有遮挡物,目光所及之处,唯有远山与草原,霞光吞噬云天,镶上一层暖橘色,像一节缓缓流动的绸缎。
方秋芙仰头,感慨了一句,真漂亮。
漂亮的景物总是让人觉得舒心。
方秋芙对苍川县又生出一丝好感。
刚迈出一只脚,她猛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我写个名字。”
方秋芙找了一圈,在隔壁“13号”的外墙下找到一只白色粉笔,拾起,回到门牌黑板,一笔一划写上。
“方”、“秋”、“芙”
划完最后一捺,方秋芙盯了黑板好几秒。三个利落的白字,再次提醒她,这里就是她的新家了。
“你写字真好看!能不能帮我也写一下,孙是……诶?我的名字也能这么好看啊?秋秋,你简直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孙玉看她的眼神又添了几分天真的崇拜。
方秋芙画上最后一点,回过头拍了拍手,掌心落下飞散的白灰,她道,“你再这么夸,我尾巴怕是要翘上天了。”
孙玉很坦然。
不怪她没见识,主要是每次孙进步让她写字练字,她就发困,写出来的玩意,仓颉都认不出来。
孙玉这个人很简单,她信奉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
比如眼前,方秋芙就适合给她代笔,她就适合给小美女开路。
“夸就夸呗,我乐意!这是你的特长!”她语气理所当然。
两人很快路过“4号”宿舍。
方秋芙看了一眼门口的黑板,果然一眼就找到了岑攸宁的名字,他收敛了笔锋,写了一手方方正正的宋体。
“孙同志……”她偏过头。
孙玉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别那么见外,就管我叫玉姐、小玉、玉儿,反正你随便,昵称而已”她几乎能摸到方秋芙窄瘦的骨头,“怎么这么瘦啊,你原来在家里不吃饭的吗?”
“吃得少。”方秋芙答,主要是病了就没胃口。
孙玉看她的眼神更可怜了,还收敛了手中力气,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方秋芙拍碎了。
两人还站在“4号”宿舍前。
方秋芙指了指黑板,“我还有个……朋友,也是一起从沪市过来的,他应该也没领生活用品,我想问问他要不要一起,你介不介意?”
孙玉压根没仔细听她的解释,还在想刚才摸到的肩胛骨,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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