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封你为巡边将军,意下如何?”眼皮轻挑,手中的狼毫被他毫不在意地搁置。
时怀瑾跪谢:“谢主隆恩。”
“明日就随着朕去巡边,可都跟家里交代好了?”
时怀瑾点头:“回皇上的话,都交代好了。”
“好,那今天就先在宫里头住下,不必见外,明日卯时出发。”说罢,裴悬便起身上前,抬手将时怀瑾扶起
“微臣领旨。”
时怀瑾说罢退了出去,在门口遇到刚好过来的皇后,正是余月初,恭敬地致礼:“皇后娘娘。”
余月初只是微微点点头,便直接推门而入。
“皇上,臣妾来接孩子。”
裴悬抬眸:“已经让人又送回学堂了,今日他的功课写得不认真,朕让他重写。”
余月初点点头:“知道了。”
“朕马上就要离开了,要两个多月才回来,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一路顺风。”
裴悬吃了哑巴亏,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便觉得对余月初惯得愈发厉害了,长舒一口气:“就这些?”
余月初点头:“就这些。”
“天色也不早了,你今夜便留宿在朕这里吧。”就差直接说今夜要她侍寝了。
余月初却摇摇头,推脱自己月事来了。
“你再说?十天前你就说你月事来了不能侍寝,十天后还是月事来了?朕怎么不曾听说有什么人的月事一来来半月的?”裴悬被她气得想笑,偏生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余月初一双鹿一样的眼睛如今已然不复存在,但却在这一瞬间像回到了十年前,灵动而狡黠,轻笑着上前,凑到他耳边,轻言细语:“那要臣妾如何呢?裴郎。”
柔柔的热气一寸寸爬上裴悬的耳侧,裴悬却觉得一阵寒意,蓦然对上她的眼睛。细看着,她眼里映出自己的模样,其实他岁数也不算多大,三十多岁,眼尾却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她也是。
“你还是不肯原谅朕?”
“是你杀了我的丈夫,是你害了我的母家,是你,让我的孩子差点胎死腹中!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事实呢!你妻妾成群,当然,你如今是九五至尊,我有何资格说你,可你偏要我也爱你!”
“朕到底哪里比不过一个死人!”
余月初苦笑,说得决然:“你哪里都比不过他,你更比不过那个永远温润,待人有礼的少年。”
前半句裴悬听了那么多年早就免疫了,可是后半句,那个少年,让他一瞬间有如万箭穿心,那是曾经的他。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皇上还不明白吗?”
裴悬就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回不去了?朕说回得去呢?”
余月初摇摇头,声音波澜不惊:“还不明白吗?方才臣妾在外头候着,皇上跟时将军的对话,臣妾都听见了,”她缓步靠近裴悬,“皇上提到了时将军的妻子,那女孩臣妾曾经见过,她来告御状的时候见过一次,臣妾与她的姐姐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她六七岁的时候,臣妾也见过。皇上说,她如今的地位太可惜了,配不上她的才学,更配不上她的刚烈,可是皇上,了解她吗?她不过是个孩子,如今边关战事吃紧,派时家去打仗是早晚的事情,可是皇上以为时怀瑾战死,沈昭黎就会乖乖就范吗?”
裴悬的心就像被她剖开一样,展露在殿内,片甲不留。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你爱的也不是我。”余月初又纠错,“也不对,皇上爱臣妾,更爱江山,皇上爱江山,更爱初初,臣妾爱裴郎,但是臣妾无法爱上皇上,而初初,在十五年前,在裴郎懦弱的那一晚,就已经死了。是裴郎亲手杀死了初初。看在沈昭黎她姐姐的份上,我也不会让她踏入我的后尘,皇上是明君,皇上应该清楚,那是喜欢吗?皇上不过是在透过她,看着初初,看着已经死去的初初。”
“朕若用强的呢?”
“臣妾是皇后,皇上是这天下的主人,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更何况臣妾呢......”
“所以你是恨朕的,对么?”
余月初没再说话,别开脸不看他。
一阵强有力的力道扯过她,男人冷声道:“既如此,那便请皇后,履行身为皇后的职责。”
*
夜里时怀瑾摆弄了几下许久未着的战袍,忽然发现上头一处破损,定睛一看却是一朵牡丹花的样子。刚被绣上去不久,想来是有人心细如发,那处破损正常来看刚好被铠甲遮掩,若不是亲手整理,根本发现不了。
修长的手指轻抚花样,针脚细密却略显生疏,不同于真正的绣娘那般手巧,细看上头还有洇染的血迹,时怀瑾不觉眉头微皱。
脑中不觉浮现出昭黎独自在房中就着蜡烛给他缝补衣袍的场景,本来只是打块补丁或者缝到一起就好,她偏要给绣上一朵红牡丹。时怀瑾似乎能看见她绷着脸,瓷白的肌肤在红烛下微微泛红,秀眉微蹙,双唇微抿,专心致志做事的模样。中间还一不留神就扎到了手,但是没告诉他。
昭黎不怕疼,但仅限于在大事上,在芝麻大的事儿上她比谁都娇气。吃东西吃辣了要红眼睛,喝水烫了要皱眉,出去玩太阳太晒了要撇嘴,下雨身上溅上泥点子也要娇气。事实证明,被针扎出了血,如果没人在身侧,她也不会皱眉喊疼,之前也没发现这件事儿,就是发现了,时怀瑾估计她也咬死不认,还会把手背在身后不让他看。
想到这里,借着烛光,他的指腹一下下摩挲着那朵小巧的牡丹花,不由得开始担心绣花的人。
他离开了这数日,不知昭黎怎么样了。有没有回去时家?有没有消气?都没有也没关系,但是要是连饭都不好好吃怎么办?会不会每天按时睡觉?他这一去少说也要年关才回去,不知她会不会长高一些?
他又想起方才在殿内裴悬说的话,那种眼神他从未见过,但其中的势在必得却让他有些胆怯。同为男人,时怀瑾不过比裴悬年轻几岁,如何不懂得其中用意。昭黎聪明,年轻,漂亮,性情刚烈,当初闹了那么一出,任谁都会对她刮目相看。所谓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说的就是昭黎这种情况。
若到时候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自己后面真的战死沙场,昭黎又会如何选择?比起她可能殉情,时怀瑾竟希望她能再找个,找个好人,能托付终身的,可是她的性子,或许会为了自己的家人继续活下去,却不会再找,一想到这里,时怀瑾竟不觉有些心疼。
时怀瑾念着念着,瞧见外头又落了雪。本不觉得冷,此番倒冷了起来,朔风也一道道地吹进屋里,若不是来京城有要事,想来带昭黎来这里赏雪也是美事一桩。如此,时怀瑾不由得暗骂自己是个不争气的,不管什么事情,不论看见什么,都能想起昭黎,人家指不定根本没想他,在娘家过得正滋润。
雪愈发大了起来,一阵一阵的簌簌而落,男人顿感心情烦躁,径直关了窗子将飘雪隔绝在外,接着吹了蜡烛,借着外头月亮透过来的一点点微光上了榻,和衣而眠。
一夜无梦。
外头一片茫茫,时怀瑾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后面是皇帝的金銮驾,身侧护卫不计其数,其后约莫跟了数十名骑兵,数百名步兵。
时怀瑾眉头微压,但觉寒风刺骨,周遭能挡风的树不多,而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如今日头高照,直直的让人睁不开眼,看不见东西。只听见零星枝头挂着的雪团随着行军的震动而落,偶尔的扑通声听得让人心惊胆寒,军中无人言语,风声却越来越大,林中人烟稀少,没来的让人害怕。
最前方开路的小兵喘着粗气跑回来,满面通红道:“启禀将军,根据属下勘察,此地前方常有老虎出没,前方数百米便发现了老虎的踪迹,看着还不止一只。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想来是只母老虎带着几只小崽子。”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都知道老虎这东西最是凶猛,素来有百兽之王之称,而护崽子的母老虎更是吓人,一掌能拍碎一个人的头盖骨,稍有不慎就会命丧虎牙。行军人数虽多,但若真的是老虎,难免会有伤亡。
时怀瑾摆摆手,示意安静,沉声问道:“那根据你的判断,那老虎体型大约有多大?虎崽子大约有几只?”
“回将军的话,那老虎少说要有五百斤以上,那虎掌如男子两只手掌一般大,虎崽子应该有三只。”
寒风簌簌,随着小兵的话语,周遭人的心也一并冷了,却也有一部分人心跳加速——
毕竟他们没见过老虎,对这种只存在于话本子上的口口相传的猛兽有天生的恐惧之情,却也有十足的好奇心。而如今跟着皇帝出来巡边,若能亲手将猛虎击杀,定能立大功,什么赏银的,加官进爵也是迟早的事情。想到这一层,有些年轻士兵们的脸上浮现出的兴奋根本毫不遮掩,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自己一定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杀掉那只老虎。
时怀瑾见状不由得紧皱眉头。
昭黎曾经有次朝他吐苦水——我有时候真的感觉大家都挺悲哀的,弹尽粮绝之时若想放手一搏自是无可厚非,但每个人似乎都在践行“人为财死”。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惜付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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